47、错付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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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雩跟随引路的男人穿过街道，随着两侧车辆轰鸣声的靠近，车窗内陆婉曼妩媚的面容霎时明晰起来。她冲林青雩轻佻地眨眨眼，末端的浅红徐徐晕开，眼睑一点珠光亮片忽隐忽现，自有沪上名媛的风流做派。
骆存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后座正前立有一个小的液晶屏，正在播放时下最流行的偶像剧。陆寒江不会搞这种东西，他连林青雩与他同坐一车时默默听歌都不喜欢。
林青雩稍一犹豫，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轻咬下唇，弯腰坐了进去。
“就去之前的那家，我刚跟店主打好招呼。”陆婉曼降低液晶屏的音量，偏头看向驾驶座的男友，微微笑着。
说完，她盈盈的腰肢一扭，转身瞧向后座姿态拘谨的林青雩，道：“嫂子赶时间吗？”
“陆寒江等下就到。”林青雩说。“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
“没有这样待客的，”骆存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再怎么样都要先找个地方先坐下，十几多分钟而已。”
他抬眸，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少女。两人的目光在清薄透亮的镜面相触，那双幽深眼眸里显露出的笑意半真半假，让林青雩很不舒服。
林青雩不由低下头，手探进随身小包，看了眼手机。
陆寒江半分钟前发消息来，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林青雩敲打手机屏，回道：你定吧。
发完，她抬起头，对前座的陆婉曼和骆存说：“好，但麻烦快一点，我晚上还有事。”
陆婉曼微微一笑，对骆存点头示意。
不过七八分钟，车开到了地点，是个隐蔽性很好的咖啡馆，骆存为两位女士拉开仿古的欧式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半面烟熏玫瑰色的墙，以及墙上发不出音的墨色法文。陆婉曼轻车熟路地将林青雩引到靠窗的座位，这里踩着点提早布置好茶点，精巧的瓷器与窗外郁郁葱葱的花草丛暗暗呼应。
“不知道你的口味，就点了我惯常吃的，”陆婉曼手拿金叉切开樱粉色的脆皮，内里填充的流心忽得淌了出来。
林青雩没有动。
她面对塑雕似的，眼帘低垂，“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上回我们聚会，大伯有说到老太太的事，不晓得你有没有注意到，有关一些账目。”陆婉曼端起瓷杯。“说心里话，陆寒江会回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毕竟他离家许多年了，突然回来还真不习惯……”
“陆寒江能分到多少亿。”林青雩开门见山。
陆婉曼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林青雩的态度竟如此直接。
骆存反倒是低头一笑，道：“怎么说？”
林青雩也随着他淡淡笑了下。“我穷人家出身，瞎想的，觉得几千万不值得你们屈尊来找我。”
“一千亿。”骆存道。
林青雩肩膀微微一抖。
一千亿究竟是什么概念，她全然不敢想。
“不过要等到陆先生去世，”骆存继续说，“到时候林林总总，有两、三千亿？我也不清楚，他们捂得严实。”
“所以？”林青雩语速急促，“我是陆寒江的妻子，他拿几千亿怎么想都对我没坏处……我想你们找错人了吧。”
“如果他拿了这笔钱，你才是真的万劫不复。”骆存淡淡道。“到那时，他能拿捏你的，远不止送你家里的那几套房。”
林青雩拧眉。
显然他们是调查完备后才来找的自己，怪不得从一见面态度便那样笃定，大概是吃准了她与陆寒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或许连她为什么逃婚，逃去了哪里，到哪个警察局报的案都查干净了。
林青雩忍不住后悔当时的仓皇逃离。
彼时她才从自杀的尾声苏醒，一醒来就是婚礼前夕，脑袋里除了赶紧跑，什么也记不得。如今想来，这绝对是一个失败的决定，不但让陆寒江加强警惕，还让他背后的陆家人注意到自己，唯一的益处是认识了江溪，然而他现在也不知身处何方。
骆存敏锐察觉到对面人的松动，语气温和地同她说：“他能找一群甘愿坐牢换几十万的男人天天砸你的家门，绑架你的母亲，逼你涕泗横流地回头，自己却干干净净不沾一点灰……现在陆寒江不敢，他离开家族太久，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林青雩缓慢眨了下眼，端起面前的瓷杯，抿上一口奶味浓郁的咖啡。
“还有你那个叫江溪的朋友，”骆存目光灼灼，妄图更进一步，“你真以为你回来之后，陆寒江就会放过你，不复查你在逃婚那几天做了什么，又见过什么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青雩道。
“现在可不比从前，现在简单，找个人和去超市买东西似的。”陆婉曼开口。“恐怕你还不知道，你那个朋友，陆寒江已经找人去他家招呼过他了，吓得人家连夜逃去姐姐家避难，现在连出家门都不敢……幸好陆寒江被老太太的事分散了注意，没继续纠缠。”
林青雩心口一紧，害怕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在听到陆寒江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后，悄悄松了口气，然而紧跟着的念头是——江溪恐怕不会再见她了。
自私一些，林青雩当然想让江溪还愿意不顾一切地来这里再陪她说说话，哪怕她知道对方在帮她这件事上弊远大于利，而她无以回报。
理智却使林青雩希望江溪就此彻底消失，别再出现，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盛怒下的陆寒江会做出多疯狂的事，她不能让一个热忱地伸出援手的人平白受难。
“一个在小城市谋生的心理咨询师帮不了你，一份靠关系得到的时尚杂志编辑的职位也不足以救你，”陆婉曼上身稍倾，像一条勾引人的美女蛇，连嘴里哈出的气都透着馨香，“但我们可以，因为我和陆寒江是一类人。”
林青雩知道陆婉曼想说的是一个阶层的人，可能是阶层这两个字太不好听，良好的教养使她改成了更含糊的“一类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林青雩问。“要我杀了他？”
“不必，我想让你做的事非常简单，适当地给我们传递一些消息就行。”骆存微笑。“你只需稍微留意一下他的动向，然后告诉我，特殊时期可能需要你去找一些文件……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十分轻松，毕竟他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你住的别墅里。”
陆婉曼趁热打铁，“事成之后，我保证你会拿到离婚协议书，还有五百万的酬劳，足以你在临近的小城安稳过完下半生。”
“这笔买卖对你不亏，”骆存道，“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想让陆寒江好过吧。”
二人一唱一和地说完
“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失败了，我会怎么样？”林青雩苦笑。“陆寒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如果我答应了这件事，结果失败了，被他发现他的枕边人竟然联合外人构陷他，你觉得我会落到什么下场？……他不会杀我，我知道，但我会生不如死。”
骆存仍笑着，后背往后一靠，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可你除了这条路，无路可走。”
“的确，”林青雩舔了下嘴唇，“我会考虑一下你们的建议，给我点时间。”
骆存得到早已预料的回答，起身拉开座椅。“我送你回去。”
林青雩点点头，没再说话。
可能是为了加快林青雩下决心的步伐，回去的时候，陆婉曼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我不是他的仇人。”林青雩声音轻轻地说。
陆婉曼侧目，瞥向她。
林青雩是初见不觉美的女人。她的皮肤过于苍白，甚至泛着淡淡的浅灰，眉色唇色都浅，第一眼看总觉得无精打采。
如今第二次见，她靠近一看，方才发觉她眉目如画，楚楚可怜，像是被暴雨打湿的白梨花，旁的花枝都已凋零，唯独剩她伶仃地留在枝头。
哪怕陆婉曼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近乎是为陆寒江而生的。
“如果我是他的仇人，他一定会将我千刀万剐。”林青雩转头，眼神静静地望着身侧肤白若雪的美人，柔软的眉眼仿若哈气可化的雾。“也许会像小说那样，我被他吸引，然后猛然被辜负，最后闹个家破人亡……你和我说的那个故事，猫和白鹦鹉……他当然要把你的宠物开膛破肚，因为那只猫咬死了他的心爱之物，他一定要将它的腹部剖开，以示警告。凡是他所爱的，千方百计也要得到。凡是他所恨的，哪怕将自己赔上也要让对方痛不欲生，陆寒江就是这样的人。”
陆婉曼使劲牵了牵唇角，笑不出来。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个傻子就好了。”林青雩转回头，看向前方。“我高中的时候认识一个女生，就是那种傻子，男朋友来了又去，每一段都死心塌地，所以总是被骗，最后因为被学校教导处点名批评而蜚声校园内外。”
“是嘛，”陆婉曼应道。
“我偶尔会想变成那种的女人，”林青雩道，“那样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那样你完全没有选择权，”陆婉曼说，“男人想抛弃，随时可以抛弃，狗都不如。”
“也是，”林青雩笑了下。
陆婉曼不懂她在笑什么，便说：“能傻一时，也傻不了一世。什么都不做干等他幡然醒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他和你一见面就会先把你打趴？不，他在头一次见面会佯装成谦谦君子，然后一点一点地蚕食你的警戒，最后把你的皮都剥下来。对他这种人，越早脱身越好。”
的确，他的欲望大到无法被填满的地步，除去把她拆开嚼碎一口口吃掉外，毫无出路。
正当陆婉曼话音落下，车稳稳地停止。
林青雩拉开车门，转身对陆婉曼说：“我不是你，我经不起报复，也做不了你们争夺家产时互捅的刀。我唯一后悔的，是认识陆寒江。但我不能为了他，赔上自己的人生，不管是离开他，还是报复他。”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错付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