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错付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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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江开车，约莫一个小时就到了传说中的陆家。粗粗一望，偌大的宅子躲藏在好几重的阻隔后，大门开了还有二层门，当所说的本宅威严耸立在面前时，林青雩光是透过车窗玻璃仰头看，便觉得喘不过气。
出发前，她被陆寒江拽住手腕，半拖着向前，低头嘲讽地说了句：“都这个时候，还去。”
送人的王妈斜睨着眼睛，淡淡道一句：“太太，陆家老宅大，听不见车响，什么时候去都行。”
车停，林青雩率先见到的是在府里做活的佣人，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她猜是管家一类的角色，因为他与陆寒江说话的做派与王妈不同，要更轻巧自如。
陆寒江与他寒暄几句，带着林青雩往里走，走廊一眼望不到头，地毯厚实，落地听不见一点声。
她被带到一个独立的空房落座，有茶点有电视，唯独没有人。从昨夜吵到今早，林青雩着实提不起力气，她面色惨白，病恹恹地坐在靠背椅，四肢畏缩。
离婚这两个字着实难谈，二人你来我往、你退我进。
林青雩强硬些，陆寒江便退一步，不打扰她，让她独自睡着，又在半夜悄悄关上窗，抱着她说“别赶我走”。可一旦瞧见林青雩提不起攻击的力气，他又见缝插针地威逼起来，所有的亲昵都变成伤人的刀。
陆寒江想亲亲怀中人的脸蛋，又怕她再哭、再吐，最终只是用手背蹭了蹭，低声嘱咐她别走动，在这里等自己一会儿。
林青雩不说话。
陆寒江没法，往后退了几步，合门前不忘回头再看她几眼。
屋内静了一阵，林青雩喝着热茶靠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了两下，继而一个陌生女人朝内探来。
她右手提着一个雕花玻璃杯，说提，是因为她的五指包住玻璃杯的杯沿，手掌却悬着，像半个蛋壳覆盖在杯口，那剔透杯子里的气泡水随她渐近的身影摇晃，使人忧心它下一秒便会啪得一声脆响，砸个粉碎。
“呦，”她抬了抬下巴，走到林青雩面前。
林青雩本能站起身，手掌抚平长裙的折痕。
“我是陆婉曼，陆寒江的堂妹。”她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语调戏谑。“你就是陆寒江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娇妻？”
也许是堂兄妹的缘故，陆婉曼这般的神态与陆寒江如出一辙。
“林青雩，”林青雩右手攥拳，手臂微曲，正犹豫要不要与她握手。
陆婉曼随手将玻璃杯搁到矮桌，与她的热茶放在一块儿，继而摆摆手，示意林青雩不用如此拘谨。
“你和我想象的差不多，”陆婉曼道，“就晓得陆寒江会找你这样的小姑娘。”
“是嘛，”林青雩微微挑眉，颇为讶异。
鲜有人会说类似的评价，绝大多数的态度都是林青雩配不上陆寒江。
“当然，”陆婉曼耸肩笑了下，俯身蓦然贴近。
“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陆寒江小时候养过一只凤头鹦鹉，白色的，有相当漂亮的冠羽，性格也非常温顺，不像其他鹦鹉那样聒噪，”陆婉曼轻轻地同她耳语，描摹成殷红的唇骤然呼出一口暖气。“就像你一样。”
林青雩嗅到她身上所弥漫的醉人芬芳，真真是香料揉捏的美人，肌肤与青雩的眼睛离得只剩几寸也瞧不出瑕疵，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完美到骇人的洁白细腻，像一块抹匀的奶油。
“陆寒江管它叫陆米，跟他妹妹似的，有时间就守着它。”陆婉曼继续说。“可惜他养了一只鸟，我养了一只猫，我的猫咬死了他的鸟……然后你猜怎么着？”
“他杀了你的猫。”林青雩静静道。
陆婉曼一听，歪头去瞧女人的面色。
只见她说这话时下巴微低，眼神沉静又哀伤。
陆婉曼原以为她会吓到，可她镇定的模样分明是见惯了丈夫的出格。
“不光这样……他还拿刀剖开了可可的肚子，把尸体吊在我的衣橱。”陆婉曼直起身，故作轻松道。“我那时才五岁，他也才八岁，我哭着去找父亲，父亲去找了他父亲，再找到陆寒江，发现他镇定自若地在冲洗满是猫血的地板，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猫会有这么多血……也对，肚子都被划开了。”
说到这里，陆婉曼顿了顿，她张嘴吸了口气，好像要冲淡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
“然后呢？”林青雩仰头看她。
“他父亲问他为什么要怎么做，陆寒江说……凡事要以命抵命。”陆婉曼说。“所以我才说，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陆寒江的妻子，感觉太像了，你就是他会收藏的东西。”
林青雩没听懂，下意识反问：“什么？”
“你就是那只凤头鹦鹉。”陆婉曼盯着林青雩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林青雩避开她的目光。
不得不说，这个头回与林青雩见面的堂妹一语切中了事情的关键。
林青雩必须承认，她被陆寒江狡猾的手段诱惑了。
他对金钱的慷慨，对一个贫弱女子的强势保护，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追求手段，勾·引着她自己卖了自己。哪怕林青雩对他的进攻隐隐察觉出不妥，却也被潮水般的恋爱冲垮。
他赠她成串的珍珠项链，如同给鹦鹉打造纯金牢笼。
她送他手画的图册，如同鹦鹉用仅有的嗓音回馈主人。
“陆寒江小时候一定很不讨人喜欢，”林青雩道。
“的确，我们平辈的没一个喜欢他，连他爸也不喜欢他，嫌他乖张。除了老太太。”她的语气微凉。“长孙终归不得了。”
林青雩笑了下，没有作答。
“话说，陆寒江对你好吗？”陆婉曼问她。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该谈论的话题，林青雩疑惑地看着对面这位曼妙女子。她的眼睛极为幽深，可又不是纯粹的黑，像黑蝴蝶的鳞片暴露在日光下，有着诡谲的滋味。
林青雩眨了下眼，含糊道：“还行。”
“哦？”陆婉曼语调微扬，她拿起自己带进来的玻璃杯，手腕一抬，笑着冲林青雩说，“那祝嫂子新婚快乐。”
林青雩的直觉告诉她，陆婉曼这人很奇怪，不亚于她第一回见陆寒江的父亲。
她前世从未与这些人有过交集，而陆寒江也有意识地将她与自己的亲眷隔离开，重生后莫名其妙见到，林青雩愈发觉得这些人对陆寒江的态度微妙异常。
陆婉曼的手还举在那儿，林青雩别无他法，端起瓷杯与她相碰。
正巧，陆寒江回来了。他快步走进来，碰杯的两人谁都没发觉。这人总神出鬼没，冷不丁冒出来吓人一跳，与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林青雩很难不心力交瘁。
“你怎么在这里？”陆寒江皱起眉。
“来见见你的小娇妻，”陆婉曼咯咯直笑，往后退了一步。“我先去餐厅，等会儿见。”
待到陆婉曼身轻如燕地溜走，陆寒江转回来质问林青雩：“陆婉曼跟你说什么了。”
“她，”林青雩隐去可能引来麻烦的话头，仰面道，“她祝我们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陆寒江嗤笑一声，没再多说。
他俯身牵起妻子蜷缩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嘴上温柔地同她道：“乖，我带你去餐厅。”
先两人一步溜走的陆婉曼没去餐厅，反倒拐了个弯，往书房走。
她推开门，瞧见里头的男人正在看文件。着实是姿态优雅的家伙，宽肩细腰，衣裤笔直，哪怕与陆寒江站在一起也不逞多让。
“见过陆寒江老婆了？”他淡淡问。
“见到了，”陆婉曼倚着沙发边，身子稍稍侧向他，“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是一只非常可爱的……白鹦鹉。”
男人瞥她一眼，似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是一柄刀能杀掉陆寒江的刀，”陆婉曼侧头笑道。“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错付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