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场骗局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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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雩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这种不正常是心知肚明的不正常，像是畸形儿知道自己畸形，努力合群的怪胎知道自己正讲着一口烂笑话。
她鲜少与人交流，又常常陷入沉默，因而不相熟的人总说她性情温良好相处，可惜的是，她几乎没有一个称得上是相熟的朋友。好比一只独角兽走在钢铁森林，自顾自地向前走，要费好大的气力才能说出一句话。
所以当她一个恍惚，将手中的薄荷柠檬茶撒到洁白的缝着一粒粒珍珠和小水晶的婚纱上时，只愣愣地听着周边人手忙脚乱擦婚纱的叫嚷声，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低头一看，半只手都被溅上水，淡金色的果茶顺着指尖滴在地板。
“怎么又出神，”陆寒江语气有几分责备。
未等林青雩反应过来，他就抽出身侧摆着的纸巾，包住她湿漉漉的手指。
重新操办婚礼可不是为了补偿上一次爽约的主动请吃饭。
婚礼策划师得知重办婚礼的消息，迅速联系背后的工作团，要他们重新开工。而亲朋好友那边还要发邮件、发信息去挨个道歉，翻来覆去都是些无聊的场面话。
譬如今天，她要重新试婚纱并确认无误。随后，造型师团队会将这华美昂贵却无用的物件带走，直到婚礼当天用一个清晨来做与之相配的妆面。
“昨晚没睡好。”林青雩小声说。
他把她的手指捏得有点痛。
“晚上给你煮点热牛奶，能安神，”陆寒江道。
凌晨两点，她忽得梦魇，缩在被窝里一会儿啜泣，一会儿喊口渴。陆寒江睡觉不算深，隐约听见她的说话声后，即刻下床去拿玻璃杯倒水，回来用胳膊将她的脖子稍稍抬起，抱在怀里，在她半梦半醒间耐心地小口喂水。
喝完一杯，她才安稳地睡下。
“我没事，不用那么麻烦，”林青雩抬手抚着耳畔的碎发。
嘴上说的没事，可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的局促不安。
林青雩出身不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被昂贵的宝石簇拥就神经紧张。
与陆寒江结婚后，大多时间是被关在家中，坊间流传的“富太太麻将局”她从未去过，林青雩也不会打麻将。
她只需要一觉睡到十点，继而打着哈欠醒来，吃一顿早就准备好的午餐，对着金色的巴洛克雕花边沿的圆镜梳妆，如同昏庸的君主宠幸妃嫔般，在小山似的口红堆里挑挑拣拣，然后静静等陆寒江回家，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沾不上一丁点的灰。
对于一个在寒凉冬日吃三十块钱麻辣烫就足够幸福的少女而言，简直是一步登天。
助理们简单处理掉水渍，让林青雩跟她们去换装。长发拿塑料夹松松挽起，一把抓在脑后，笨重的白纱拖曳在地，由于没穿裙撑，裙摆的弧线柔和地下垂。
“这个我来，”陆寒江突然对造型师的助理说。
他接过女人手中的高跟鞋，单膝跪在妻子面前，将浅蓝色绑带的金属扣合上。
林青雩安安静静地受着。
“对了，我托许笺给你找了个工作。”陆寒江起身。“在时尚杂志里当编辑，写点情感类文章，很简单。”
“你不用……我是说我自己……”
“你自己？”陆寒江扬了扬眉，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潜台词似是在表示——靠你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我可不会让你出去当实习生被人欺负，”他说着，颇为亲昵地掐了下她的脸蛋，“舍不得呢。”
至少没塞到他身边当贴身助理，林青雩半是乐观半是沮丧。
男人见她没有反抗，眉目和软下来，手掌虚虚地捧住她的面颊，露出一个过分温柔的微笑。
林青雩在心底默默数到十，才开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大问题……我有点累了。”
她请助理帮忙脱掉婚纱，换上陆寒江帮她选好的衣服，说自己想去一趟洗手间。
还没从洗手间出来，隔一层门，她隐约听见外头的造型师助理在闲聊。
“那个女的……这里是不是有病啊。”
林青雩没看也知道说话人此刻正用食指指着脑袋。
“我也觉得有点啧，说不上来。”
“烦死了，又忙一次。”
“人家是客户，钱到位了再忙一次就再忙一次呗。”
林青雩并不生气，就是有点难过。
婚姻就像是坐牢，离婚就是刑满释放。
——她忘记是从哪里看来的这句话。
如今想想……可真贴切啊。
离婚的确是坐了很久的牢，突然间刑满释放，狱警给你一身干净衣服和一个小纸箱，纸箱里装着一些破烂货，然后往你手里塞十来块钱坐车，紧跟着把你扔在离监狱最近的车站——或许是某个直达专线的起点，就好像去机场有机场专线，没准监狱也有直达车——总而言之，你带着你的小破纸箱和十来块钱，茫然无措地看着现代社会。
进去时网速是２Ｇ，出来就是５Ｇ的天下。
……这不是她的错。
沼泽般的感情里，光靠旁观者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努眼张舌，高喊“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离婚！”……什么都改变不了。
晚上出去吃水煮鱼，喝的是桃花酒，陆寒江要开车，没喝。几杯下肚，惨白如纸的脸上多了点娇憨的红晕，她贪恋杯中甘甜的香味，忍不住喝掉小半瓶。陆寒江看在眼里，不声不响地买下一瓶带回家。
车开到半途，忽得落雨，林青雩倚在车座的靠垫，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歌。这场雨越下越大，等车开到家门口，已经从稀稀落落的掉雨珠演化为一场瓢泼大雨。
陆寒江脱掉薄外套，盖在她头上，自己冒雨出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干脆公主抱着她回家。
陆寒江推门进屋，将她放下。他抖擞了下满是雨珠的外套，随手扔在客厅地板，等新任职的佣人明早打扫。
（为了过审，这次删了好多好多好多）
他是个卑劣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贪心与索求通通塞进少女里面，逼迫她下跪求饶，用鞭子和糖教导她成为一只优雅的金丝雀。
四肢拧在一起，她快要窒息，身子匍匐在床榻，能感觉到腰背有规律的痉挛。
有时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
那些器官，从来不属于她。
女人小声啜泣，毫无规律地喊着：“冷，好冷。”
陆寒江亲亲她的额头，只说：“等会儿就不冷了。”
湿透的衬衫照下来，让她的面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不管抓那儿都很冷，肩上、胸口……因而林青雩放弃了，双臂敞开铺在光滑的被面，前胸的乳鸽瑟瑟发抖。
他简直是野兽，进屋掀起庇护的衣摆就开始进食，让怀中的花朵在惊恐中压榨出汁液。
一道惊雷划过，轰隆隆的雷声盖过她的惊呼，只有那一双盛满惊吓的大眼睛被迅疾的光点亮。
但也很快熄灭了。
真漂亮啊，男人在心里感叹。
若将女孩儿比作花，那么林青雩这朵在陆寒江的眼里，近乎散发着致命的芬芳。
前几日陆寒江同许笺在酒吧闲聊，他因妹妹的事儿主动谈起林青雩，没有偏爱，也没有不满。
在许笺眼里，林青雩美则美矣，忧郁太甚。
他也不可避免地与世人犯了同一个错误，觉得林青雩嫁给陆寒江，不仅是高攀，还有点不知好歹。
陆寒江毫不在乎。
是的，她年轻、和善、贫穷，有点软弱，还有那么点虚荣，但这正正好，不是吗？
那么乖，那么sao，好像是上苍给他准备的一个礼物。
所以他叫她，也是小乖、小乖地叫。
第二日林青雩醒的很晚，隐隐觉得自己半夜又梦魇了，但睁开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带上手机去洗漱，忽得看到有一串眼熟的号码打进来。
是江溪的号码。
林青雩吓得立刻静音，耸着肩看向门口。
还好，陆寒江没进来。
她咬咬牙，挂断电话，转而给他发了条短信：求求你不要换号码……我过几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出来，看见陆寒江正坐在床上处理文件。
“听到你手机响了。”他冲林青雩招手。
林青雩四肢并用地爬到他怀中，“骚扰电话啦。”她故意软下声调，像是被男人含在嘴里的糖果。
陆寒江直勾勾地盯了妻子一会儿，最终说：“这种骚扰电话，要记得拉进黑名单。”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一场骗局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