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多芳草》焦糖泡芙

10、竹园深处曲天地

　　兰泽多芳草。
　　“那就多谢南姐姐了。”楚歌还不能转变的过快，仍是很客套，“南姐姐的琴艺如何呢？”
　　“我曾经下定决心，不再弹琴了。”江南淡淡的说，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
　　楚歌识相地没有多问。
　　“不过，作为还礼，我倒是可以为你舞一支，”江南已经不再称楚歌为妹妹了，“歌儿你以琴声助我如何，就奏刚才的《霓裳》吧。”
　　于是，楚歌与江南合奏了《霓裳羽衣舞》。一人曲，一人舞。楚歌想，以前她同叶瑾儿就是如此这般玩闹的。
　　江南的舞姿倾人倾城，一道纤细的身姿，舞起来翩若惊鸿。若说楚歌是为琴音而生，那江南就是为舞蹈而生的。
　　一曲舞毕。两人都情绪激动，房内弥漫着欢乐的气息。
　　小绿在旁边默默关注了这一切，心想，小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快乐过了。
　　“阿南，你跳的好棒。”楚歌也终于放下了防备，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开始走心的交谈了，两人可谓一见如故。
　　楚歌本想的是，得同这院子中，唯一一个长住的人打个招呼，不至于在同一屋檐下树敌。表面的礼节、客套一定不可少了，认识一下此人，也好心里有个数。没想到，两人竟同为音律倾倒，交谈甚欢。看来以后会多一个朋友了。
　　“歌儿，你在舞蹈这方面如何呢？”
　　“实不相瞒，我没有学过舞蹈，只学了琴艺。跳舞只是偶尔心情愉悦地时候，同别人随便跳跳罢了。”楚歌无奈，她确实没有跳舞的天分。在这方面就是个平常人。
　　“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以后我教你跳舞如何，你来为我弹奏一曲就好。歌儿，你的琴声我很是喜欢。”江南竟主动相邀。
　　“好。不过我可是真的不行，你这个师父可要多多费心了。”
　　楚歌语毕，两人都掩面而笑。
　　随后，两人开始交谈，讨论些音律舞曲方面的心得体会。
　　——
　　“小执，快晌午了，你去厨房看看，今天吃什么。”
　　楚歌与江南谈论，忘了时间，转眼已经午时了。
　　待小执走后，楚歌才继续道。
　　“阿南，今天初八，是小执的生辰，我还不知怎么为她过这个生辰呢。本想着回去了再慢慢想，现在多了你，我们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小绿在一旁听到，心下一惊，“这个小主也与府内常人不同，居然会记得侍女的生辰，还想着为她过这个生辰。况且她毕竟才刚进府不久，与侍女也没有太多交集。”
　　“歌儿，你这想法倒是新奇的很。”江南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小绿。
　　“毕竟她以后会一直跟着我，我们得成为姐妹，这样才是最好的。”楚歌回道。
　　“言之有理，倒是我以前疏忽了。”
　　……于是，两人开始讨论起为小执过生日的准备了。
　　——
　　这王府虽有厨房，但王府太大，若统一到一个厨房，等菜到各院想必早已凉了。所以各院都有厨房，那个位于王府中间的厨房更多是给仆人做饭的。这府里的下人可比主子要多得多了。
　　小执很快就从竹园的厨房回来了。
　　“小执，你先下去吧，让厨房把要送到我房里的饭菜直接端到这边来吧，我今天就在阿南这里用饭了。等会到了饭点，你再过来。”
　　“是。”小执告退。
　　待小执走了之后，楚歌和江南已经结束了讨论，该布置准备了。
　　“阿南，我前些日子不在府里，在外面住的时候绣了一个荷包。你看。”楚歌从衣袖口套中掏出了一个小荷包，那是粉色的底料，上面绣着百花，说是百花，也不够就是几朵不同样式的小花，“我当时也不知道要绣什么，看到什么就绣什么了。你看我这绣工可还行？能送得出去吗？”
　　江南接过荷包细细端详了一番，“这绣的内容不错，寓意百花齐放，春意盎然，但这绣工……也还说得过去吧。”
　　“阿南你取笑我，我就不是会做女红的人。”
　　江南掩面而笑。
　　“我打算把这个荷包送给小执，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最近确实比较忙，没事时间好好准备一个好的礼物。”
　　“你有这份心思就行了，小执她会懂的，毕竟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谁是会给自己的侍女过生辰的。”
　　“希望我们以后不会是主子和仆人的关系，而是成为好姐妹。”楚歌说她与小执。
　　“你能有这份心，那就不难。”
　　——
　　不知不觉，已经又过了一刻钟了，在厨房做事的侍女来敲门了。
　　饭菜快上齐时，小执也回来了。
　　当小执走进江南的房间，发现屋内竟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摆满了热腾腾饭菜的桌子。
　　正当小执不解时，琴音响起了，歌声也响起了。
　　那曲子是首《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枝头。
　　这曲子中的思念，被楚歌曲得淋漓尽致，确有种哀情在其中。
　　这时，一曲终了。
　　楚歌从里屋走出，江南与小绿跟随其后。
　　“小执，我自知你是孤儿，难免会想到你的家人身在何处，思乡之情难免。既然你的出身不可选，那就选择你今后的生活吧。小执，祝你生辰快乐！”
　　楚歌话毕，小执却不见动静。
　　“小执，你……”楚歌向前一步，伸手去握小执的肩膀。
　　小执微微颤抖一下，很快镇静下来。
　　“……多谢……”良久，小执嚅嗫出这两个字。
　　楚歌微微一笑，“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自家姐妹，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好了好了，我们先坐下吃饭吧，别让菜凉了才好。”江南抿唇一笑，上前一步，对两人道。
　　楚歌与江南就座后，小执退到一旁。
　　“小执，你也坐在这里吧。”楚歌招呼小执就座。
　　“小主，不可。”楚歌话毕，小执立刻低下了头，连忙拒接。
　　“小执，刚才我就说过了，我们是姐妹，哪有姐姐坐着吃饭，妹妹站着看的道理。”楚歌苦口婆心地劝道，她是真心想让小执与她同坐在一张桌上，平起平坐，而非如此的客套，毕竟她们以后就是统一战线的人了。
　　小绿在旁边看着，目光流转，不知所思。
　　“小主，这是坏了规矩，不可，不可。”小执仍是拒绝，头更低了。
　　楚歌站了起来，伸手去拉她，想强制让她就座。楚歌可没有把这王府规矩放在小执身上。
　　小执看到楚歌伸过来的手，连忙后退，楚歌抓了个空。
　　“小执!”楚歌叫了一声，佯装生气。
　　还没等小执回应一声，房间门被推开了。
　　众人一愣，看向来人。那是一抹黑影，存在感超级强的黑影。
　　“臣妾参见王爷。”
　　“王爷万福。”
　　接连两声请安，象征着来人身份，那是这金碧辉煌的王府的主人，周生骁。
　　“我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你们在吵什么。”周生骁一边说着，一边向餐桌方向走去，随后在上位坐了下来。
　　“回王爷，臣妾与妹妹在一同进餐，心里高兴，不免激动了些，有失体面。”回话的人是江南。
　　“哦？那你们都在聊些什么，这么尽兴。”周生骁一挑眉，看了看江南，又顺便撇了一眼楚歌。
　　“回王爷，臣妾与妹妹不过是探讨些音律方面的心得。”
　　“那可有收获？”
　　“回王爷，妹妹精通音律，臣妾受教了。”
　　周生骁听了后，眼神微眯，打量着楚歌。
　　“好了，阿南，坐下吃饭吧。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你这里了，有点怀念你这里饭菜。”说着，周生骁先动了筷子。
　　“王爷想吃竹园的饭菜，把这里的厨师调过去就是了，何苦还要跑这么远。”
　　周生骁顿了顿手，脸色黑了几分，却没有接话，继续品尝着食物。
　　楚歌仍旧站在一旁，没有入座。虽说她不在乎她身边的人是否遵守骁王府的礼仪，但在外人面前，楚歌还是拿捏地很好。周生骁没有让她入座，她断断不敢逾越的。
　　这时，她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所演的戏。
　　——
　　楚歌在拜访江南之前，就已经听小执讲了江南入府之后发生的事，对此，楚歌可是有些惊讶的。
　　这江南是南方江家的以为千金小姐，进府也有一年左右了。
　　江南进府时，不似别人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进府，却是同侧王妃一般，是被周生骁带回来的，当时，此事在骁王府被议论了有段时间。当然，众人肯定不是白天在府里光明正大的议论，都是晚上就寝之后才敢偷偷八卦。
　　说起来，这侧王妃也很是神秘。
　　江南进府后，被周生骁安排在了梅馆。自那以后，周生骁几乎天天去梅馆就寝，下榻之处当然是江南的闺房。
　　这可羡煞众人，大部分人都对她记恨在心，尤其是菊坊的女子。因为那段时间，周生骁几乎再没踏进过菊坊，她们想见周生骁一面都难如登天。
　　谁料，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那天，众人不知晓原因，只知周生骁突然大发雷霆，下令江南搬入竹园。这话在众人耳里，就如同皇上把妃子打入了冷宫。
　　其他的女子都冷眼旁观，恨不得拍手叫好，仿佛她们心里的诅咒灵验了一般。而江南却一脸淡然，仿佛不关她的事，默默从梅馆搬了出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绽放的梅花。
　　从那以后，王府就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一群女人勾心斗角，争得头破血流。
　　可是，当众人都以为周生骁不会再看被打入冷宫的女人一眼的时候，周生骁宛若西边升起的太阳，来到了竹园。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但从那以后，竹园偶尔会出现一抹存在感超级强的黑影。
　　——
　　楚歌听了这传奇般的故事后，也是惊讶了一阵，但还是收敛了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拜访了江南。
　　现在看来，这江南表面上确实抗拒着周生骁，反倒是身为王爷的周生骁向江南献殷勤。
　　楚歌美眸流转，不知心里所想。
　　“本王有些无聊，想听曲子了。”周生骁突然道。
　　刚才周生骁一直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吃了几口饭。
　　正在江南想向周生骁提醒让楚歌一起就座进餐时，周生骁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臣妾命人去唤琴师来。”江南虽不解周生骁的话，但还是反应过来。
　　“本王现在就想听，唤琴师来，耽搁太久了。”
　　“这……”
　　“刚听你夸奖楚歌的琴艺，想必她在琴上的造诣定是相当了得了，此刻也没旁人更适合演奏琴曲了，不如就让楚歌来为本王奏上一曲吧。”周生骁双眼微眯，盯着楚歌。
　　“臣妾遵命。”楚歌无奈应道，她知道这是周生骁在故意为难她，明知她还没有吃饭，却提出这样的要求。
　　“王爷，楚妹妹还没有吃饭，何不等她先用过饭菜再说。”江南出声劝道，她还不知道周生骁与楚歌之间发生了什么。
　　周生骁哼了一声，“你不用劝了，好好吃饭。”
　　楚歌落座在旁边，双手抚起了琴。
　　这次，楚歌没有兴致弹什么名曲、难调，只是简单地奏了一曲普通的曲子，没有什么韵味，只是一个抒情的曲调。
　　周生骁听在耳里。一曲终了。
　　“这就是你的水平？刚才听南妃夸你，你应该不是这个水准吧。还是你故意发挥失常，想引起我的注意。”周生骁没有给楚歌好脸色。
　　“回王爷，臣妾不敢。”楚歌起身回应。
　　“你还会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周生骁好似又想起了前一晚这个女人是怎么戏弄他的，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
　　“弹不出刚才南妃说的水平，那你就继续弹，什么时候我说停了，你才能停。”周生骁冷冷地道，仿佛他眼里的这个弱女子是他的什么仇人。
　　“臣妾遵命。”楚歌应道。
　　不久，琴音又响起了。
　　这是一首《凤求凰》，楚歌在折花阁弹过这首曲子，这也是她最用心练的一首曲子。
　　许是这曲子弹的多了，楚歌随手一拨，就有情意含在其中了。
　　楚歌弹了一遍又一遍。
　　周生骁冷哼一声，不知心里所想。
　　楚歌果然深谙琴艺，曲调婉转，暗藏说不清的心意。
　　良久，晌午已过，气温转凉。
　　楚歌已不知弹了多少遍的曲子，一遍一遍又一遍……
　　有薄汗出现在楚歌的额上，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而后风干在脸上，黏糊糊，痒痒的。但她却没有停下手中抚琴动作的意思，仿佛不知疲倦。
　　其实她是真的不知疲倦。旧时在折花阁中，她为了练琴，常常忘记饮食。就找一处僻静的林子，从日出到日落，不停练习，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形傀儡。
　　也是因此，楚歌才和叶瑾儿结识了钱要多这个地痞。也不能算是结识，就是偶遇吧。
　　——
　　“王爷，今天的饭菜可还和您的口味？”江南出声道。
　　江南也是聪明人，这一顿饭的时辰下来，江南怎么会没有看出楚歌与周生骁之间的不对劲。怕是楚歌哪里得罪了他，周生骁故意给楚歌找不痛快。
　　“南妃这里的饭菜甚好，本王一直念念不忘。”周生骁挑眉看向江南，眉目间的意味哪像是在说饭菜如何，分明是暗指江南这个人。语气轻佻，惹人害臊。
　　但仿佛江南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楚歌一心融入琴中，哪有心思理会别人说了什么。
　　“既然王爷用过了饭菜，臣妾也乏了，就不陪王爷了。”江南语气平平，仿佛不知道眼前被她下逐客令的人是当朝皇子。
　　果然，周生骁的脸色转黑了。不知为何，周生骁居然还是没有生气。不，可能他已经生气了，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既然如此，那爱妃尽早歇息吧，本王先回去了。”周生骁起身向外走去，不多给楚歌一个眼神。
　　江南起身恭送。
　　“对了，”周生骁停下脚步，回头，却还是面向江南，“我要出趟门，把侧福晋接回来，会有几日不在府上。”
　　“是。”江南应道，“恭送王爷。”
　　楚歌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琴声戛然而止。
　　楚歌悠悠地站起身，整整衣袖，翩然道，“恭送王爷。”
　　这时，周生骁才仿佛刚注意到，房内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周生骁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待周生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时，房内各人才站起身来。
　　“歌儿，快坐着歇息下吧。”江南招呼楚歌快些坐下，弹琴所耗心力，当然是同为弹琴之人更能懂得了。
　　“没事，阿南，我没有那么娇弱，习惯了。”楚歌微微一笑，感激江南的关心。
　　能对一个初次见面之人就如此上心，不是心怀不轨，就是傻纯洁。当然，江南两个都不沾边，因为是楚歌自己主动招惹上的江南，而她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东西。江南确是打心底的关心她。
　　“小绿，快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上得了桌的饭菜点心，一并端来。”江南吩咐小绿，小绿连忙应道。
　　“小执，你也去看看吧，有什么你想吃的，吩咐厨房做，就说是我要的。”楚歌也对小执道。
　　小执一听，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应声后去追小绿。
　　江南看着楚歌对小执如此，美眸流转，思量着什么。
　　“歌儿……”江南唤了一声，而后再没了下文。
　　“阿南，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楚歌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帕子，默默看着，正是叶瑾儿在折花阁中为她遮脸的那方。
　　“我本是一户普通家人的孩子，住在都城郊区的一个小村落中。那里的人都淳朴善良，从没有谁瞧不起谁，大家都是互相帮扶。到了这王府，我才看到这里的人的阶级观念那么深入人心，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有人一出生就活该被欺负。我并没有奢望这能改变，只把这看做是不同地区的文化风俗。但我也想尽量保持我之前的生活状态，在我所能尽力的范围内，保持我原本的样子。所以，小执，她一定不会是只听我命令的奴才。”
　　江南默默地听完了楚歌的话，没有多言。
　　“歌儿，你的想法清奇，真叫我不得不喜欢。”江南沉默了一下，只谈了这么一句。
　　楚歌掩面笑了。
　　“好不容易为小执办的生日宴，就这么搞砸了，难免影响人的好心情。”楚歌想起周生骁，愤愤不平。
　　江南看着楚歌的样子不免好笑，“这王爷府可是王爷的王府，你把主人得罪了，小心这王府不叫你好过。”
　　江南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关心了一句。这让楚歌不免心下一动，对江南的情意又多了一分。
　　“多谢姐姐对歌儿如此上心。”
　　江南见楚歌真情实意，没有多做其他心思，方知楚歌是真的懂了她的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小执与小绿终于端着碟子回来了，带来几样小点心，随后又从厨房端出几样饭菜羹汤。楚歌帮着收拾了上一桌的残羹剩饭，这才把东西都摆下。
　　四人又继续刚才没进行完的饭局，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楚歌招呼小执一起上桌吃饭，小执推脱不下，最终妥协。
　　后来，小绿也被江南叫上了桌，四个人终于一扫之前周生骁带来的不快，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同以往的竹园大不一样。虽然小绿和小执好似还有些不习惯，但在如此的气氛之下，也慢慢融入了进来。
　　期间，楚歌拿出了她绣的惨不忍睹的荷包，递给了小执，小执又是发愣，仿佛不会真情实意的为自己笑一般。而江南和小绿则是代替小执笑出了声。而后小执才是笑着收下了，她的笑容同以往好似有些不太一样了。
　　夕阳西下，橘色的阳光洒在青绿色的竹林中，好美的一幅景象。
　　楚歌同小执一齐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