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者有星辰》华悉

32、第十二章（2）

　　三个月后申记秋出院，她把工作辞掉了，而在住院期间，她就已经给那位受冤枉的同事作证，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完，她感觉轻松不少，以前总是忙着工作，现在却发现她忙的工作对她的人生来说并没有价值，她工作攒了一笔钱，但那点钱也做不成什么事。
　　住院期间她几经周折找到元洲的微信号，看过他近来的状况，发现他果然如她曾经预想的那样灿若繁星，从他朋友那里，她知道他在另一座城市，即将向他的女朋友求婚。
　　她忽然很想去现场看一下，她想看看那个幸运的女孩长什么样子，看看元洲一脸幸福的样子。
　　她在元洲求婚的当天，买机票去了元洲所在的城市，元洲求婚的地方在一个广场，周末晚上七点钟开始的，求婚仪式邀请了一些朋友，申记秋并没有走得很近，她只是远远地看着。
　　元洲拿着一束花缓缓地出现，他微笑着，走向舞台上的那个漂亮女孩。
　　“今天，我们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分别是元洲和顾晓晴，现在有请我们的男主角说话。”主持人介绍后把麦克风交给元洲。
　　元洲微笑着，没有接过麦克风，而是直接对身边的女孩说：“晓晴，请跟我结婚。”
　　他虔诚地将戒指拿出来，单膝跪地，等待着顾晓晴点头。
　　“好！”顾晓晴高兴地答应了，声音很大。
　　申记秋不禁笑了，这个笑得灿烂的女孩长得漂亮，看向元洲的时候又那么专注认真，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恭喜你们成为准新郎和准新娘，准新娘答应得这么快，不怕以后准新郎会不珍惜吗？”主持人开玩笑说。
　　“他不是那样的人啦。”顾晓晴爽快地说。
　　“下面我要问准新郎几个问题，两位不介意吧？”
　　“不要问得太过分就行。”元洲说。
　　“你们知道吗，我是以被人打闻名于司仪界的，经常我前脚主持完，后脚出门就被人打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我挣钱太多，需要花点医疗费来免灾吧。”主持人幽默地说完，又说：“下面我来问准新郎第一个问题，准新娘是你的初恋吗？”
　　元洲一脸无奈地微笑，主持人见状，得意地说：“通常司仪这时候会问准新郎和准新娘相识的过程，然后司仪会走形式似的把两位尽量拉到一个感人的情景里，准新娘会哭得稀里哗啦，可我不是一个通常的人哎，我最喜欢在人家求婚仪式上制造难忘的情景了，准新郎不回答这个问题，那我就把准新郎这一步略过，开始向准新娘提问了。”
　　“不是。”元洲坦诚道。
　　“准新娘不介意吗？”主持人转过头来问顾晓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没关系，他也不是我的初恋啦。”顾晓晴笑得前仰后合。
　　“那这一题扯平了，现在问准新郎第二个问题，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我刚求过婚，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元洲再次无奈地微笑。
　　“这样不太好吧，结婚前新郎和新娘好歹要交个底嘛，要不然以后突然跑出来几个前男朋友，前女友，不是很糟心吗？”
　　“我来替他回答吧，这个问题我正好知道。”顾晓晴笑着说。
　　“你真的知道？”主持人不敢相信地问她。
　　“是啊，他不喜欢我瞎打听，但如果我问，他一定会如实地回答我，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的初恋是在17岁。”顾晓晴说完自己先笑了。
　　“17岁？那是你同班同学吗？今天来现场了吗？”主持人环顾四周问。
　　“她不是他同学啦，以前他们学校有音乐课，他们音乐课以小组为单位进行考试的，那个女生不是他们专业的，就想要在他们组挂个名，那个女生是理科班的，连歌都没有听过几首，却讽刺他们音乐班的人只会翻唱和模仿，还夸下海口说她能给他写的一首曲作词。”
　　“哇啊，好有个性的女生啊，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生就真写出来了，而且写得蛮不错的。”顾晓晴笑着说。
　　“所以？”主挂人一副八卦的样子。
　　“就让她加入我们组了，刚开始让她挂名，后来音乐老师发现了，就让她真正加入我们的合唱团了，我们接触逐渐多了起来。”元洲说道。
　　“那这算是日久生情吗？”
　　“也不算是，她后来对我说过，当她听到我唱那首她填词的歌时，她就觉得我对她来说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其实从那天之后，她对我来说也是。”元洲说。
　　“哦，有个性，又有才华，难怪准新郎会喜欢，那首歌的名字叫什么呢？”
　　“我们俩都没有为那首歌起过名字。”
　　“哦，原来还有未定义的遗憾啊，那后来呢，为什么分了？”
　　“其实我们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交往过，我艺考前紧张，她在学校广播站给我点了一首歌鼓励我，我也就知道她喜欢我，我那天托人送她音乐盒表白，音乐盒上有我的手机号码，我没有在学校，她也没有给我打电话，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毕业典礼，我本来打算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天晚上约她在操场见面的，可她并没有出现，从那以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也再也没有见过她。”
　　申记秋微笑，那天班主任急匆匆的来找她，说她奶奶病重了，她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让她回去帮忙，她就赶回家去了。
　　一周之后，她奶奶去世了。
　　她本来是想联系元洲的，可是当她在暑假打工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在学校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当她在冷饮店打工，她意识到自己很渺小，在学校她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但出了校门，那才知道每一步走得有多难，而元洲离她似乎也越来越远，最初她觉得两人是并肩而行的，但那个暑假结束，她终于觉得，元洲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一直灿烂下去，而她只是一个蝼蚁一样渺小的人，当两人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追上他了。
　　这种情绪一直深深地困扰着她，大学开学后，她有几次试图想联系元洲，但到最后她都放弃了，她并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这一点，她也毫无办法。
　　“问个冒昧的问题啊。”主持人转而问顾晓晴，“准新娘，听到准新郎如此长篇累述地讲他初恋的故事，请问您还打算结婚吗？”
　　“结啊，为什么不结，他求婚前我就想，如果能够和他结婚，就算是让我求婚，我也愿意的。”顾晓晴很勇敢地说。
　　“你这么说，不怕被人家说倒贴吗？”
　　“现在是男女平等的年代了，大叔。”顾晓晴嫌弃地看着主持人，“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是三年前，他刚来我们乐团，明明已经工作几年了，并且工作上小有成就了，却好像很孤独的样子，我当时就想，这么帅的人，以后他的心情就交给我来掌管好了。”顾晓晴开玩笑地说。
　　主持人给顾晓晴鼓掌，而广场上的人也为顾晓晴鼓掌。
　　申记秋微笑着离开，几天后，她把租的房子退了，踏上一趟开往远方的列车。
　　在列车上，她欣赏白天的风景，碧绿的稻田被列车抛在身后，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她打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填上日期，她开始写正文：
　　思媛你好：
　　受你的影响，我也开始写日记了，人的记忆随年龄衰减，也许记日志才是唯一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往昔所愿的方法。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我正在开往云城的火车上，普快，需要36个小时才能抵达。
　　我想赋闲一段时间，自从开始上班，我似乎从没有这样放松过，我去那座城市的时候只带一个旅行箱，现在，我也只带了一个旅行箱，六年过去，我非带上不可的东西，似乎也没有变多，而我的人生似乎也没有变得丰富。
　　我前几天去了元洲所在的城市看他求婚，我发现，看到他幸福，我是在真心的祝福他，对于给予他幸福的那个人，我也是同样的祝福，为他们的幸福诚挚地祝愿，而我似乎也像终于摆脱了什么似的，变得轻松很多。
　　我们年少的时候，曾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当个科学家，或者当个大人物，或者成为富有的人，或者当个为梦想不懈奋斗而最终功成名就的人。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发现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每天工作、吃饭、在路上，年复一年，不知不觉就忘记自己曾想走的路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跟一位同伴追逐落日，总想看到太阳最终会落到哪里，尽头是什么，后来长大了，我知道那个尽头是我所不能到达的。
　　毕业之时，我首先感觉到的并不是自由，而是一无所有的窘迫感，我追求工作上的进步，仅仅是想获取能够工作的资格，我重视那些有用的人或东西，摒弃无用的，以求自己立足的资格，然而我所追逐的这些东西，似乎也永远没有尽头，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开心。
　　原来那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总觉得应该做些别的什么，不甘于现状，却又没有勇气去改变，只能深陷于庸碌的付出和微薄的所得，即是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