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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边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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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还有不到一周便要到六月了……
我正坐在那翡翠阁——这大概是哪家哪户的一家宅子,富庶的人家就是豪华,取了个名为翡翠阁——品着不知云云的茶。这时间,楼兰还在睡着,季若渊……有他的公文要批,毕竟是世子,对九韶,是要负责的。
“此茶甚好,甚好……”
“可不,这若是三月阳春初晨之露珠集成,还有天兰山乌顶茶十二月采集,还不得一好茶,也忒亏了。主子……也偏舍得给江月……”
我默默放下了茶,原来不是给我的啊,我好像,还喝了不少……-_-||咋不早说?
“说到江月姑娘,她今儿会来么?”
慕秋面上嫌恶:“她?估计还在深宫里享福气呢!到这儿来,呵!”
我想也是,她毕竟是倾邶帝后,不方便。
“那不会来,准备茶留着干嘛?”
“是主子的意思。”
……
我想知道,这主子主子是谁啊?暴殄珍物啊……
难怪了刚刚我喝茶时慕秋啥也没说,估计也是觉得这茶每天泡着又没人喝,怪浪费的。
“你家主子……他对你们,很不好?不平等?”
“……”
慕秋面色有丝不愠,然而还是平声静气嘟囔着:“其实也没那么不好,至少我们还能活着。但是……算了,我原来估计江月也只是引起主子一时兴趣的女子之一罢了……不想主子却对她,一直很特殊……”
我敏锐的八卦细胞觉醒了。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一直很特殊,要么是喜欢她,要么是这个女子身上有很重要的东西——身份,义务,羁绊?我不知道。
“你们主子,是不是喜欢江月的?”
“胡驺!”慕秋急急道,面上有些恼了,“这如何可能?我在主子身边待了九年了,没见过主子喜欢过谁!”
唔,“别这么激动,我问一下,不当真哈~那些人的心思,确实很难猜嘛~”不过你的心思,好像还挺好猜?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小慕姑娘也是心有所属的。
季若渊从那边书房里走出来,看了我们一眼。
我说:“遇安,你去看看楼兰醒了没,现下好用早膳了。”喝了几肚子水,也不吃点实的,只感觉空荡荡的。
季若渊道:“不用看了,他还在抱着小狐狸睡觉呢!前几日玩得太亢奋了。”
我也打个哈欠:“唔,算了罢……慕秋姑娘,咱也别等他了。一会儿给他留两块糯米团子就好了。”
慕秋朝那阖着的门看了一眼,颦了眉:“还给他留糯米团子?风月姑娘,你也太宠着他了,就由他这么闹下去随心所欲的,他怕是要一辈子长不大了。往后了兰公子娶媳妇时,难不成也赖着床不起?”
我摊摊手,站起来伸个懒腰:“其实吧,我觉得,赖床这件事,赖就赖吧,由着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娶媳妇嘛,他自己看着办,要真真喜欢了,又怎么会放着新娘子赖床?”
慕秋也起了身,领着我们走着,而后嘴里又碎碎念着什么:“这做弟弟的命啊,也忒好了!要我,肯定一扫帚就扑上去扁他——教他赖床!”
我打了个哆嗦。
季若渊和我跟在慕秋身后朝前殿走着,闻言忽而就笑了。
“慕姑娘有所不知,风月姑娘之所以对赖床一事不予指教,乃是因为自身原因,倒并非在纵容兰公子。”
呃,这个自身原因说的。
其实就是,我也赖床。
练武这件事么,一般都是要一大清早去扎个马步什么的。然而我不喜欢扎马步,尤其是在季若渊在的时候,因为总会被他嘲讽难看。
于是我就开始了逃马步之旅。
最好的方式么,就是赖床喽。
秋师父自从见了季若渊之后对他赞不绝口,所以就把监督我的任务交给了他。
我赖床就吃准了他这一点——他不进我的闺房。
所以他在外面怎么吵怎么闹,我不出闺房就行了。
后来,就赖床上瘾了。
当然这也导致了,他后来进我的房间肆无忌惮。
当我某个清晨睁开眼突然看见他在我床前摆了个小桌板理公文时,我吓得缩到了床脚:“你你你你……”
他倒是镇静,扫了我一眼:“唔,你醒了就好,过来帮我看看这案子……咳,先穿好衣服……”
我闻言,小心翼翼道:“那……扎马步?”
他慢悠悠道:“秋先生已经知道了。他觉得你身为一国……确实,往后也就是嫁个人的命,练武练成这样,其实也足够了。”
“……什么叫,也就是嫁个人的命?帝姬就帝姬好嘛……”
“……难道,嫁个鸡鸭鹅?”
“……那个什么,你先把衣服穿好……这是玉石枕头,你砸下来可要赔不少钱……那是丝绸被,撕坏了你怕是以身相许都不够用……”
“……”
……
赖床是一个不大好的习惯,但我,还是染上了。
当然,在外人面前,可以隐藏一下,我还是忍得住的。就像嗜酒如命之人,也总可以维持表面不嗜酒的假象。
嗯,我比较要面子嘛……
你看,慕秋就没发现我赖床这个癖好嘛~
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虽然说近几天来就我观察,这翡翠阁侍女侍从不多,但是就这服务质量来看,还是不错的。
我吃得差不多了,便见那雪白的狐狸尾巴一晃一晃,还有一声清脆的:“姐姐你们在这儿啊!”
看来我也不用给楼兰带糯米团子了。他自个儿醒了,来用早膳了。
“你来了就去洗个手,可以吃早膳了。”
我觉得肚子有些撑着了,决定去院子里走走。
我从桌案上拈一大块糕点,看小狐狸吃了去:“快吃,吃完姐姐带你去街上转转。”
我已是有好些时日没出去兜兜了,抬起头:“遇安,你这几天也闷着,要不要也出去?”
季若渊撑着下巴,懒懒道:“听你的。”
我最欣赏季若渊做朋友这点,去哪儿都愿意陪着。
我看向慕秋,她则摆摆手:“我一会儿还要去主子那边看看。好像主子那儿近来有些事儿。”
于是我和季若渊,还有白狐狸,就这么出了府门。
“你要去哪儿?”
我寻思了半天,忽而想起一个传说中很灵验的寺庙,长安城好像这座寺庙还挺有名气,就是不知道真真假假各有几分。
“去百里寺罢,毕竟么,我也没怎么去过寺庙。”
百里寺其实,有些远。于是我们选择坐了马车。
我捋着小狐狸的毛,真心觉得这家伙肥的可以。
“若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旅游团一样,还是免费的?”
“……嗯,这不是你喜欢的日子么?”
我愣了愣:“对啊,可这,也太平静了些罢……”
季若渊本是看着窗外的风景的,闻言却看向我:“……连你,也觉得,太平静了吗?”
然后命运平静地告诉我,平静,都是错觉。
太平静了,所以,一切都乱了。
错觉就是,我在百里寺,听见了倾邶帝君司钰,昨日在帝宫里,被刺杀,崩。
倾邶帝君的弟弟,司殷,继了位,因为司钰,没有子嗣。他将于六月初九,正式登帝位。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司钰的死,居然在倾邶,像没事儿一样的,连守丧都不用,就匆匆去了。
如此来看,那场刺杀,不简单。
司殷是谁?
想来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那江月呢?
倾邶帝后江月,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好嘛,这也够乱的。
我拽着季若渊的袖子,他微倾身,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我们去一趟倾邶帝宫。”
他略诧异看我:“怎么?好奇?”
我只是直觉有些事情勾连在一起,怪怪的。
譬如说,慕秋说的,她的主子那边有些事。
我前些还有些不解,然而如果此事与彼事交合——这会不会,是一件事?围绕着江月的故事?
我不敢想下去。
“嗯,就是好奇。像以前那样,翻宫墙去听墙角。”
当然只能靠听墙角咯,这种事怎么能招摇?
季若渊叹口气,估计对我这多事的心甚为烦恼:“先逛一圈百里寺罢,好道是来都来了。”
寺庙么,最好的,莫过于求上一签。
百里寺么,自然也是香火寺咯。
络绎不绝的人群,落叶缤纷的前厅,我们随着人群熙熙攘攘地拜着不知那路菩萨。
走到深处了就拿从签桶里随便抽根签。
命运这东西,云里雾里,看不清的。
解签的人先是接过了季若渊的签,半眯缝着的眼儿猛地一睁:“公子!好命啊!此乃上上之签,公子此生想来注定荣华富贵……”
他那签上奇奇怪怪的纹路,我去看了一眼,没看懂,结果到这解签人手里,稀里哗啦扯出一长串。
反正,就是根好签。
季若渊嘛!九韶世子哎,命好成这样真是叫人羡慕不来的。
季若渊笑笑,淡淡道声谢,见我盯着那乱七八糟的花纹不明所以,道:“风月,你的签。”而后低下来附在我耳边道,“我们一会儿还得去皇宫,你快些。”
我反应过来,看向那个解签人。
他似是疑惑了一下“唔……你这签呵……”
他放下那签。
因为没什么好看的。那签上什么也没有,干净地不得了。
“姑娘的命,还在冥冥之中——不得解。”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姑娘的命,是空白的。姑娘手里,应当是有九洲秘术的,而且,还有秘术未解的任务。”
我不禁后退一步,被季若渊扶住。
“莫慌。”
“九州秘术封存者,命理即白,孰是孰非,一切由己。”
三生引。
引三生虚妄,封三生石于流迢。
我没能完成的,是指这个么?
我笑一笑:“多谢指点。”
毕竟,没完成的事,总还得偿还。
回到马车上时,我感叹道:“季若渊。”
“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白来了。”
“嗯?”
百里寺,乃是求签之圣地,其中,最有名的,乃是姻缘签。
然而我的命都是空白的,这姻缘,莫不是更测不出了么?
“没什么,呃,就是我小女儿家心思太多了……”
季若渊没有回答我。
我有些困倦,趴在桌前,便颠簸地睡了去。
小狐狸啊,摇着它的白尾巴,恍若成了精,猝不及防扑入我的怀里。
我抬头时,看见了秋赋。
这兴许就是梦了,毕竟秋赋,还在千里之外九韶。
她像往常那般朝我笑笑:“风月。”
我却哽住了喉咙:“秋赋,你与师娘,可如何了?”
她立在漫天漫地的鸢尾花海中,看着扑在我身上那白狐狸,兀自苦笑起来:“风月,你可幸运。”
我摇头:“得了,小狐狸可欢喜你,比欢喜我欢喜多了。”
“我不是说白狐狸。”
她身着一身紫衣,站在那儿毫无违和感。
“流迢帝姬,楼风月。”
她的口吻陌生极了,教我浑身一颤。
“你可真会瞒啊,瞒了那样久,那样彻底。”
我站在那里,僵直着身子。一直到季若渊唤我:“到了。”
我猛地一惊,急急爬起,理了理情绪,有些恍惚。
我下了马车,才顿觉不对。
“遇安……这是?”
“长安街。”
“……不是去皇宫?”
“你当皇宫禁卫吃干饭么?又在这样的风口浪尖。”
“……”
我想了想,终究无以反驳。
“算了……唉,不对。你是知道什么的吧!”
季若渊看看我,复笑了起来。
他低下身子,附在我耳畔
“我知道江月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