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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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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着,夏去秋来,慢慢便到了乡试前科考报名的时候。去年卫霍已经通过了童试,今年要参加乡试还要通过科考。
科考报名要在八月以前拿有自己姓名的户籍册子去十里外的长珍书院走一趟,因为这件事,卫霍有些发愁。他和秦淮的户籍名册都被收在秦秀英的手上,但他又不能堂而皇之地要过来,之前提了一次,王彦和秦秀英夫妻俩显然不愿意将名册给他们。
想过来想过去,卫霍打算偷着拿去报名,最后再将户籍名册放回原处,不被察觉就好。
虽然他到时候去赴考也一定会被知晓,但能瞒一时也是好的,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考都考了,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田地里,卫霍心思不宁的模样被王彦察觉,男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怒着脸斥责道:“不好好干活,想什么呢?”
卫霍福至心灵,心生一计。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作出痛苦的神情,哀哀地道:“我肚子……肚子痛……憋不住了……姑父,我想回去一趟。”
王彦嘴角抽了抽,摇摇头道:“去吧去吧,真是事多。”
卫霍暗暗一喜,将铁锹放到地上,转头就往村子的方向跑。经过秦淮的身边时,卫霍朝他眨了眨眼,迈开腿很快便跑远了。
万幸得很,他进门后发现秦秀英不在,王敏窝在自己房里做针线活儿不出来,王戟应是跑出去玩了,也不在家。
卫霍按捺住心中的兴奋,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夫妻俩的房间,谨慎地翻找了一阵,在床下的夹层里找到了户籍名册。
他将证明自己和秦淮身份的那两页纸抽出,确认无误之后转过身,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喊出了声。
“手上拿着什么?”秦淮将门掩上,转过身问道。
卫霍将东西递给他:“是我的户籍名册。”
秦淮很快反应过来,问他:“是科考报名要用?”
“嗯,姑姑姑父不会同意我去参加,只能出此下策,”卫霍抬头看向秦淮,“你的我也取了。”
“我不用。”
“你不想参加科考?”
秦淮说:“我和你不一样,并不擅长走这条路。”
卫霍蹙起两道眉毛,说:“可我们说好同来同往的,你不和我一起,难道想着有朝一日分开?”
“不,你参加文举,若是过了乡试,我们一同进京,我参加武举便是。”
卫霍怔了怔,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秦淮的打算,神情陡然一松,立刻笑起来,用力点头:“好。”
秦淮又问:“你什么时候去报名?”
卫霍迟疑了一下:“来回一趟,可能要三个时辰,我还没想好。”
秦淮默了默,说:“明日我和姑姑说,我们一起去镇上采买些吃穿用的东西,我去买就可以,你去报名。”
他的话让卫霍眼睛一亮,立刻将自己挂上去,软软地贫嘴道:“好,多谢阿淮哥哥出手相助,霍霍感激不尽,来日定报你大恩!”
他像小时候那样扑在秦淮的怀里,牢牢地抱住他。秦淮一怔,侧头就看到他雪白的耳垂在自己面前晃。
他不由也勾起嘴角,拍了拍卫霍的后背:“好了,再不回去耕地,姑父该生气了。”
“走吧!”
吃晚饭时,秦淮和秦秀英提了上集的事,秦秀英同意了。
次日一早,两个人便出发,用了一个时辰抵达了镇集,秦淮和卫霍在巷口分别。事不宜迟,卫霍立时便赶往长珍书院。
靠着一张甜嘴问路,他不费什么力气便到了镇上最大的书院。
负责报名登记的监门官查验了他的户籍名册,肃着一张脸问:“你今年刚为父母办了丧事?”
“是。”说到这件事,卫霍的心沉了沉。
旁边的随侍打量了卫霍几眼,叹道:“死父母,要守丧三年,怎么能跑来应试?”
卫霍张了张口,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这个大问题。是啊,孝义为大,丧期未满,是不能参加考试的,他之前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监门官将那纸又看了两遍:“死者可是你亲生父母?”
“回大人,不是,我亲生父母早逝,是被我大娘和伯伯收养的。”
“唔,”监门官颔首,“若是养父母,倒也不必遵守丧之约。”
他又盘问了几句,确定无误之后,拾笔蘸墨,将卫霍的名字登记在册。
临走前,卫霍又多问了一句:“不知武举有没有守丧的要求?”
他并不介意为刘大娘和秦泽守丧多久,一年,三年,甚至更久也没有关系。只是卫霍知道,他们若是在世,也一定不愿他和秦淮因此而推迟应考。
监门官抬头看他一眼:“为人子当尽孝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武举那边另有规矩,没记错的话,应是守丧一年后便可,你再去问问吧。”
卫霍松了一口气,行礼谢过监门官,拿着印了红章的入考册离开了书院。
他和秦淮在约定的地方会合,一起回去。秦秀英埋怨他们在外逗留得久了些,但没有多问。
事后,卫霍又偷偷地将户籍名册放回了原处。
八月十日便要去长珍书院报道入考,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卫霍日日挑灯苦读,哪怕秦淮经常将自己的饭分给他,整个人还是熬瘦了一圈。
担心邻里嚼口舌,秦秀英也不忍让他做之前分量的活儿,只要一得了闲,卫霍就偷偷背会儿书,一刻也不敢懈怠。
应考这一日,卫霍天还没亮便起来了。
秦淮比他起得还早,书院里会给考生备着饭食,但他还是给卫霍带了些干粮和零嘴,还带了水囊。
卫霍被他收拾得利利落落,一身干净的衣衫衬得人俊秀十足。
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一身,仰着头笑道:“我这一身怎么样?”
秦淮退一步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卫霍嘻嘻一笑,自得地道:“现在衣服不多,等我当了大官,锦衣华服,穿上更好看。”
秦淮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低声笑道:“知道了,该上路了。”
科考要进行七日,也就意味着他要在书院里待那么久,他一走,事情肯定也瞒不住了。王彦和秦秀英脾气都不算好,卫霍不想让秦淮直面他们的责怪,临走时在夫妻俩的房门外留了张字条。
到了村口,卫霍就不让秦淮送了。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秦淮看了看前路:“再送一段。”
卫霍就让他再陪了一段路,临分别时又有几分不舍,磨蹭稍许才挥别离开。
卯时,卫霍到了长珍书院外。负责监管的官兵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又将包袱里的东西翻看一番,才算完事。
登记之后,他拿着包袱进了自己的号舍,静心等待。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钟鼓声响后,书院大门关闭,巳时正式开考。
前三日考诗词歌赋,卫霍答得还算顺手,但后面考到的论策就让他有些头疼了。
他知道自己的弱项在何处,这段时日也一直苦心钻研,水准比先前在学堂时要高出不少,但此次题目十分刁钻,他的眉头几乎一直皱着没松开过。
号舍很小,监管严格,不能随意走动,又劳心费神,这七日卫霍觉得异常难熬,几乎要褪一层皮下来。
七日后,他走出书院,迎着和煦的日光,忍不住热泪盈眶。
卫霍匆匆返回,路途中眼皮一直在跳,心中隐有不安。
在村口遇到了邻居,对方看到他后怔了怔,惊讶道:“哎呦,是霍霍啊,这是去哪儿了?”
卫霍回答:“婶婶好,我去参加科考了。”
“哎呀呀,怎么不和大人说一声就去应考了?你这一走,可把你姑姑姑父急坏了,四处找你呢。”
卫霍吃了一惊,倒未想到他们那般关心自己,不由惭愧懊恼,忙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先不跟您聊了。”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门口,正碰上含着颗方糖准备进门的王戟,他看到卫霍先是一怔,随后大叫一声,如梦初醒般跑进了梦里喊道:“爹娘!卫霍回来了!”
卫霍一听十分纳闷,怎么这么久了,这小兔崽子还是喜欢叫自己全名,真是没大没小。
当他走进门里,王彦和秦秀英刚从房中走出。
看到卫霍,王彦脸色冰冷:“考完了?知道回来了?”
卫霍自然心虚,慢慢地踱过去,低声道:“姑姑,姑父,霍霍让你们担心了。”
王彦冷笑一声,左右看了看,大步迈过去就抄起一根木棒,卫霍见状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顿毒打,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但大门已被秦秀英关上。
他被王彦揪着领子拖进屋内,房门被关上,一切都被掩在其中。
卫霍来不及躲闪,粗.大的木棒便一下下地打在他的身上,严严实实的痛意从皮肉蔓延至骨骼,又肆意到五脏六腑。
卫霍一开始还能挣扎出声,后来痛得已经叫不出来了,身体随着木棒的起落颤抖。
他的头脑一刻昏沉一刻清醒,清醒时想起张婶的话,昏沉时耳鸣嗡嗡,只听得到暴怒中的男人发出的粗喘和棍棒击打在自己身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身体如在冰火之间翻腾,意识被切断之前,他隐约听到了砸门声,好像还有秦淮的声音。
他努力地抬起头,眼前雾蒙蒙的,看不清切。只觉得眼前骤亮,有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卫霍支撑不住,脖颈一软,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