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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春雨溶溶空断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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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雨中疾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震阳王的行营。营地里篝火点点,很是热闹。想必将士们已得知他们的大王剿灭沙盗,凯旋而归。
我被迎下马车时,耶律尊已不知去向。呼延海为我们安排好了营帐,早有随从预备了浴桶与热水。
我在这短短一天中经历了生离死别,现下又累又乏,便对忍冬道:“我这边不用伺候了,你也回去泡一会儿吧,好解乏。”
忍冬欲言又止,唤了声:“小姐……”,终究忍住没有再说,小步走出帐外。
帐中这小小的隔间里水汽蒸腾,我用手拨弄着浴桶中的梨花瓣,一切都觉得那么不真实。
听着帐外的雨声,与映川府绵细如柳絮的春雨不同,这里的雨虽不密,却像颗颗玉珠从天而降,打在帐子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这应该是今年戈壁滩上的第一场雨吧?不知能否洗去看到的那些斑斑血迹……
我脱去一应衣物,沉入浴桶中,任由水没过了头顶,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蕴着热气,可唯独一颗心浸满了寒意。该来的终须来,躲也躲不过。
果不其然,我还未穿好中衣,就听到守帐士兵跪拜的声音,只听耶律尊回了一声:“退下。”
慌乱中,脸上的妆还未上匀,恐怕耶律尊撞破真容,我赶忙吹熄了烛火。也顾不得此时衣衫不整,只好胡乱拉了件外衣盖着,蜷缩在榻边。
想必他喝了不少酒,自踏入帐内,一股酒气兜头盖脸的扑了过来。他的声音依旧冷冽,又透着一丝低哑,“怎么,连蜡烛都熄了,对本王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因帐外还点着火把,透进来些微亮光,能把人形看个大概。我虽看不大清楚他的脸,但觉他整个人又高又大,黑暗中一双眼睛透着利剑一般的寒光。想到他扛我上马车时那双硬实有力的大手,便不自觉退后一步。
他“嘿、嘿”笑了两下,“怕了?躲在马车底下时不是挺有胆儿的?”说着伸手就去撕我的衣裙。
‘嗤啦’一声,海棠红撒花纱衣一分为二,露出了里面同色的云纹亵衣,我惊呼一声,连忙双手捂胸。
哪知耶律尊人虽醉醺醺,力气却很大,一把将我推到了榻上,“大舜白送的女人,不就是让本王享用么,有什么好遮掩!”
说罢整个人向我压过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四周充满了独属于他的那种寒凛之气。
我倒吸一口凉气,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尖叫出来。手脚俱是冰凉如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他见我浑身僵硬,出口便是轻薄之语,“怎么?难道还要本王营地里的粉头教你不成?!”
我直挺挺的躺在他身下,双手紧紧揪着亵衣,屈辱的泪水不断滚落。他作势拎起我亵衣上的带子,更加放肆的说:“像个死人一样!本王军营里多得是热血男儿,看来应该让他们来给你活络活络身子!”
听他说得如此不堪,想着极有可能的后果,我再也忍不下去,心想着士可杀不可辱,颤声道:“大王为所欲为,我不能不从,大不了咬了舌头一死便是。反正依照大王今日计划,我早已是个死人!”
“哦,此话怎讲?你倒是说说本王有何计划?”耶律尊玩味的看了我一眼,身体却未动,大手肆无忌惮的抚弄着我的脸颊和耳垂,一股混合着酒味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只觉的一重酷热又一重严寒。
我忙把头侧向一边,不再看他,不管自己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索性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大王天纵英才,常年驰骋于西疆和大漠,难道不知这一带有沙盗出没?难道不知还有一条更为保险的路可走?!反正我不信大王不知,不过是要以我等为诱饵引蛇出洞罢了。到时候一举击溃沙盗,成就的是大王百世英明,而牺牲的不过是我们这些草芥之人!”
本以为一番话会等来他的震怒,没想到他听了反倒哈哈大笑,一只粗糙大手使劲勾起我的下巴,“好机灵的丫头,那又怎样?”
皮肤被磨得生疼,我心一横,说出了最想说的话:“我区区一介女子的确不能怎样,但依大王的计策,既然沙盗已清,我于大王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不如请大王将计就计,就当我已遭不测,放了我吧……”
心中涌起委屈与自嘲,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反正历来和亲的女人连东西都不如,本就是被送来送去的,大王当我死了也好、将我扔了也好……”
话音刚落,只觉得耶律尊手劲加重,仿佛要将我的下颌捏碎,锐利的黑眸亦愈加深邃,像被千年寒气笼罩一般。
他的声音更加冷冽,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口气却含着莫名的怒气,“真够胆啊!既然知道自己东西都不如,还敢对本王出言不逊?”
说着也不管我如何回答,已狠狠的吻住我的嘴唇,湿腻的舌头顶进了我紧咬的牙关,与我唇舌纠缠。亵衣的丝带已被他粗暴的扯断,一双大手毫不怜香惜玉的肆意在我身上游走,粗砺热辣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
我脑中第二次一片空白,只觉得神智已不清楚,身体犹豫秋风中的一片枯叶,不停的抖动。
从前,脑中不是没有设想过洞房花烛夜的情景,因之前的遭遇,早已不去想什么红烛摇曳、芙蓉帐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如今这样被当做娼妓一般粗暴对待,所受的种种践踏和蹂躏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屈辱之感瞬间淹没头顶。
一激灵地反应过来,几乎下意识的抬手,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朝耶律尊脸上就是一巴掌,有清脆的声音响起,力道之大连我自己都惊住了。
他立时抬头,目光犹如两道利箭仿佛要生生将我洞穿,显然是不意我会如此大胆,根本没有防备,棱角分明的脸上五个红指痕赫然在目。
几乎同时他的手已高高扬起,作势要一掌劈下。我自知躲不过他这一掌,脑袋若挨他这一下想是能活得成,八成也要落个残疾。
不知是恐惧还是委屈,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如同两股源源不绝的水流,嘴唇因为他的啃咬已经红肿不堪,但我依旧死死咬住,不让牙齿发出颤栗的声音,准备生生受了这一掌。
谁知他盯了我半晌,手掌终究没有落下,而是一拳重重打在我的身侧。
我听到‘咔嚓’一声,是木头碎裂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他随即翻身而起,大踏步的出了营帐,再不回顾我。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直到嘴唇刺痛,品尝到了口中的腥甜,才明白,今夜我算是躲过了一劫……
捡起被耶律尊扔在地上的衣裙,我将赤裸的上半身埋于这些破碎的布料中,傍晚沙盗们刀刀见血的野蛮行径与耶律尊那冷酷无情的面孔交替出现在眼前,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也不知哭了多久,和亲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忍冬进帐来时,我已早早穿好了衣服。她毕竟年轻未经事,未敢让她瞧见我身上那些红一道紫一道的指痕。
饶是这样,当她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和嘴唇,还有脖颈与手腕处青紫的伤痕,还是大吃一惊,眼泪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轻声唤道:“小姐你……”便再说不下去,只用丝帛蘸了温水轻轻为我擦拭。
我扯动嘴角,算是对她笑了一下,“没事,一点外伤,涂些药酒就过去了。震阳王没有把我怎么样。”
她神色诧异,显然出乎意料,随即问道:“难道小姐把震阳王赶跑了?”
昨夜的事情还恍如噩梦,我不愿多说,只道:“被我一巴掌打走了而已。”
她震惊的双手掩唇,呐呐道:“难怪早起我见那混帐脸上有几道红痕,黑熊怪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在从大漠一路回到震阳王府,耶律尊并未同行,我也没有再见到他。一颗终日悬着的心虽暂时放下,想要离开的念头却只能深埋在心底。
心里早已认清,对于耶律尊来说,我如今就是他名下物品,可以由着他肆意玩弄或者打破摔碎。若想离开,先要保命。在一切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我只能从长计议。
倒是呼延海一路上把我们安置的很好,虽然忍冬常常和他拌嘴,但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拂。
忍冬偶然说起来,竟有一丝得意,“听黑熊怪说,从未敢有人在对那野驴大王动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更别说像小姐你这样劈头盖脸的一掌!难怪他对小姐恭敬有加!”
我心中乍然,也学她的话,“回头野驴大王真追究起来,我可是不知道要怎么死!”
她马上安慰我道:“不会的!黑熊怪给我打包票了,说他家那野驴大王断不会秋后算账的!何况还是被女人打了之后!”
过了片刻,我方觉出一点怪异的味道,“你如今倒是对呼延将军的话深信不疑!”
忍冬把头一扭,有些不好意思,忙转了话题。
我也不再追问,想来呼延海这迎亲使当得的确辛苦,又最是左右不落好。长途奔波往返不说,又是做他家王爷抗击沙盗的先锋,又是要对我们尽职尽责的陪尽小心。
是以,这几日他已有肝火旺盛之症,与我们说话时嗓子透着沙哑。
一路上,忍冬只要有空便要对着他数落耶律尊的不是,他也只有梗着脖子干瞪眼的份儿。
不过,趁着扎营休息的当儿,呼延海倒是为他家大王向我辩解过。
“请郡主海涵,大王此番以剿灭沙盗为先,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性命。流沙盗凶悍狠辣,长年流窜于大漠,往常被盯上的平民商队皆无人幸免。”
忍冬却抢白他:“我看你家大王才凶悍狠辣!旁人的命是命,那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么?那些跟随我们的车夫仆役就活该没命?”
呼延海挠挠头,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很快道:“话是这么说,但我家大王曾说过大丈夫在世,要有决断能取舍,有些事情明知要头断血流,破釜沉舟,却不得不为!”
见我未说话,想是要为耶律尊博好感,又急忙道:“请郡主设身处地的想想,我家大王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常年铁马金戈、浴血征战,西腾百姓们对兵荒马乱一时有怨言也是难免。可如今还不是越来越长治久安,百姓们能安居乐业,我们也再不用以女子和亲来向邻国换取安定。”
忍冬听他提到‘和亲’二字,更加气大,也不听他说,只愤愤道:“左一个你家大王、右一个你家大王!你被他洗脑了还是怎地?”
呼延海向来对忍冬的伶牙俐齿没有招架之功,只呐呐低头不言语。
我道:“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有些事情虽看似为祸一时,也许却是利在众人,功在后世!”
呼延海听我这么说,露出笑意,忙道:“对对,郡主说的是!我家大王也说过这样的话!”
的确,理智告诉我,呼延海说得没有错,甚至耶律尊有些做法也许是对的!可是,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人的性命只有一世,凭什么那些拥有了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去留生死。譬如那些死于刀下的冤魂,又譬如前来和亲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