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学院]生而破碎》桥洞老狗

3、03

　　雄英高中笔试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天刚刚亮就起床，想着用最后的几个小时再记几个知识点。原来并没有想着升学，自学的时候没有很认真，只是学到了能从国中毕业的程度。这几天多亏了后藤给我紧急补习，上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从一开始的看到练习卷感觉自己像个文盲到至少能高出及格线二十分。
　　深川町离雄英高中有点远，坐电车到站之后又转了几次地铁，到雄英高中的时候笔试已经快要开始了，考场外面的老师匆匆忙忙检查了我的证件，催促着我赶紧进去。
　　考场里大部分人都穿着校服，我穿着常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了一圈同考场里没有看到熟悉的校服，安心许多。我坐下之后没多久就开考了，我考场的监考老师是个有着黑色长发的颓丧男人，我的座位离他很近，能看得到他脸上的胡茬和眼下的黑眼圈。
　　雄英不愧是名门高中，英雄科入学考的卷子和练习卷根本不是一个水准，我把能填上的问题都给填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什么都写不出来。时间还剩下不少，考场里大部分人都还在奋笔疾书，放下笔的人不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就是满脸放弃。
　　我已经在想回去修车的事了，过几年存了钱还能找个汽修职业学院进修一下，三十岁之前应该能给店里扩建出一间大一点的洗车房吧，最好能建全自动的。不知不觉我又看向监考老师，他真的是把丧字写在脸上，我轻轻笑了一声，他似乎是听到了，和我对上眼神，皱了皱眉。我连忙移开目光。

　　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监考老师敲了敲我的桌子：“起来，结束了。”
　　我缓慢地抬起头，脑子有点发懵。他声音有点好听，然后我看见他的手渐渐接近我，他的手也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和脸不同，他的手干净明朗，隐隐能看见手掌上的薄茧。
　　“唰——”没等我把头完全抬起来，他就把桌上的卷子抽走，然后转身走了。
　　卷子的边缘打在脸上，有一点疼。
　　真没礼貌啊，老男人。

　　“为了庆祝我们树考完雄英笔试！今天下班之后大家一起去喝一杯！”日比野提议。
　　于是所有人都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居然提前一个小时就干完了所有的事。
　　也许是因为离冬天越来越近，白昼变得愈发短暂，才五点多天已经完全暗得差不多了。我们刚出门的时候，石井抱怨着“我们这儿的灯什么时候能早点亮，太黑了吧”，我说“这才入冬没多久，过几天就会亮得及时了”。我们又抱怨了些关于冬天的苦恼，但都是些街灯没亮的时候只能摸黑抽烟，或是房子里的暖气到了半夜就会停这样芝麻大的琐事。
　　这时街灯从远处亮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光从远处向我们跑来。我们身旁的街灯闪了一下，“啪”的一下亮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塔子阿姨带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是去年春节时坂田送给她的，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她戴。
　　光掠过我们继续向前奔跑，没过多久整个街区的街灯都亮了起来。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震撼啊。”塔子阿姨说，“以前在东京的时候，下班了去乘电车的路上总会赶上街灯亮起来。”
　　“东京的街灯可要密多了，也要亮得多啊，”后藤大一时曾经去东京当过半年交换生，本想着大学毕业后去东京发展，却没想到连大学都没能毕业，“全部亮起来的时候就像银河被点燃了一样。”
　　“那可真是厉害啊。”我说。
　　石井走在最前面，和我们拉开了一大截，日比野朝他喊：“石井！走这么快干嘛！”
　　“快些走吧，这天真是冻死人了！”他大声地吸了下鼻涕，“这灯天天都会亮，我冻死了明天可就没有新的我了！”
　　“谁让你不穿外套啊！”后藤追上石井，拍了下他的头，石井委屈道：“我以为没这么冷呢。”
　　后藤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把右手的手套给了他，“左手就插在我右边的兜里吧。”
　　“谁要跟你插一个兜啊。”但他还是把手放了进去，“还挺暖和。”

　　居酒屋的老板娘是塔子阿姨的熟人，我们刚进门就热情地迎上来，把我们往里边领。今天居酒屋的人不多，不如说每一天都生意惨淡，在深川町开店的都懂这种无奈。三三两两的人分散在屋内，有人清醒着，有人喝醉了，大哭大笑混杂着小声的谈论，门口红灯笼的光跳动在纸门上，添了几分混沌的人间烟火气。
　　“怎么今天想到来我这儿喝一杯啊？”老板娘招呼着我们坐下，送了我们一份天妇罗。
　　“我们树啊，去参加雄英的笔试啦！我们今天来庆祝庆祝！”后藤抢着回答，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开心。
　　“普通科吗？”
　　“不是，是英雄科。”
　　老板娘沉默了会儿，“梅本君这不是和把我们送进监狱的人没什么两样了吗？”
　　她以前从不叫我“梅本君”，大多叫我“树”或者“树君”，她甚至都不掩饰眼里的恶意。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知道她指的“我们”是谁，坂田，日比野，后藤，石井，塔子阿姨，还有她，都是前犯罪者。
　　这像是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陨落杀死我。
　　“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塔子阿姨在桌下拍了拍我的手，“我们会进监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罪有应得吧，英雄只是在做他们该做的事而已。再说，我们干坏事的一开始，不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吗。能够逃过法律的制裁是侥幸，但最终被法律制裁才是正常的吧。”
　　“……说得真好啊，塔子。”老板娘朝我们笑了笑，叫来了店里帮忙的年轻人招待我们。
　　之后她再没和我们说过一句话。

　　上酒的时候我们发觉多了几瓶酒，叫来了那个年轻人询问。
　　他指了指后厨的方向，说：“是老板娘送给你们的，都是顶好的酒呢。”
　　“请代我们谢谢她吧。”塔子阿姨说。

　　石井的酒量是我们中最差的，三四杯下肚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趴在桌子上嘟囔着什么。后藤想把他拉起来继续喝，差点被他吐了一身。我和后藤把石井架进卫生间里，等他抱着马桶吐完，刚想把他架回去，却发现他飘了起来。
　　“喂喂不是吧，这种时候发动个性吗？”后藤抱怨着，像拉气球似的把他拉回我们那桌。
　　日比野看到后藤拉着石井就开始狂笑。每一次出来喝酒石井喝醉了都会飘起来，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等会儿他要是掉下来了怎么办？”我问。
　　我对于上次他中途掉下来，把桌子给砸烂的事记忆犹新。
　　“不会的，只要不让他醒过来就行。上次掉下来是因为他中途醒了。”日比野说。
　　可我还是不敢松懈，时刻盯着石井，想着等他掉下来的时候，用个性救桌子一命。

　　我们一直喝到午夜，我在塔子阿姨的照看下没有喝太多，出了居酒屋只是觉得脸上有些烫。
　　石井还是那副老样子，被后藤牵气球似的牵出来，看起来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后藤酒量真的很好，看起来就像喝了四瓶酒的人不是他似的。他俩的家在另一个方向，他要先把石井送回家，所以在居酒屋前和我们道了别，拉着石井走了。
　　我和塔子阿姨在门口等日比野结完账，一起走回去。
　　在第一个路口日比野和我们道别，他挥挥手，说“明天见”。

　　我和塔子阿姨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她脖子上的红围巾看起来很暖和。
　　在居酒屋的时候，里面暖气很足，大家都穿着单薄的衣裳，塔子阿姨也脱掉了厚重的大衣。
　　可她一直戴着这条围巾没有取。
　　“围巾很漂亮，塔子阿姨。”
　　“是吗？我也觉得哦，之前一直不舍得戴呢。”
　　塔子阿姨看向我，笑得眉眼弯弯，快要四十岁的女人，笑起来眼里仍然璀璨得像是栖息着历代的星辰。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我问。
　　“是啊，是喜欢的人送的。”
　　她微微红了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