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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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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轻庆市,出现了“发光的婴儿”出生的事件,人类自此开始了异变。之后,获得超能力的人类在世界各地被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
世界上超过80%的人类拥有了名为“个性”的力量。但随之而来的是,因为有了“个性”而在世间作恶的人极速增多,于是产生了打击犯罪、解救他人的热门新职业“英雄”。
“人生会一直这么难吗,坂田。”
“不会的,早点睡吧。”
半夜我听见到坂田摸摸索索地起床,头不小心撞在我的床板上好几次。我拉开灯,看见他正准备把烟揣进兜里,他见我起身,向我晃了晃手里的烟,“一起?”
我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多的夜里,坂田穿着短袖,而我穿着单薄的卫衣,站在楼道里抽烟。正是夏天的尾巴上,临近秋天,夜里很凉,不时有风吹过,我们都懒得回去拿外套,所以不断地跺着脚,想让自己更加暖和些。闹市区就在不远处,已经这么晚了,却仍然是灯火通明的。
坂田有些出神地望向那片璀璨。
“你拿不拿国中毕业证?我看你有在自学,国中毕业证不拿还挺可惜的。”坂田忽然开口。
“下周要去参加结业测验。”
“有升学的打算吗?”
坂田看着我,微微叹息了下,紧接着转开目光,没等我回答,又接着说:
“高中还是念下去吧,你以前不是想读雄英吗。我收留你也快三年了,我不太清楚你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想问。我知道你在国中的时候过得不太好,你后来退学我知道是事出有因,看到你有在自学,我觉得还挺欣慰的。这几年我把你儿子看,你和我一块儿混日子讨生活,我之前一直没说过什么,但看着你这样总觉着可惜。你还年轻,日子还有转机。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跟个小少爷似的,但偏偏什么家务都会做。你自己可能没有发觉,可我看得出这几年你活得和我们这些老男人一样颓丧,有时真怀念刚开始的你啊。我和工友们说起你,我们都觉得惋惜,你脑子不差,个性又那么强,你可是深川町2丁目之光啊。你看到前边那片闹市区没,那儿才是你的未来,这几年,这几年什么都不是,就是你生命里一个坎,跨过去就行了。”
坂田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明明笑着,眼里却不那么快乐,远处的霓虹灯映在他的眼里,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跌进深潭里。他说这话时自始至终没有看向我,只是看着如梦似幻的光,他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左手掐着放在窗台上的绿萝叶子。楼道里实在说不上安静,楼上的醉汉正大声吵嚷着,夹杂着哭声和争吵声,楼下隐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深川町2丁目是治安最差的街区,住在这儿的,大多是未来无望的、挣扎着求生的人们。
“雄英高中真的很厉害啊……我国中的时候做梦都想念雄英高中,快三十年了想起来心里还是一腔热血啊,我那时候知道我不行,但我觉得你可以。你就去试试,不用担心学费,大家一起帮衬着总能解决的。雄英高中也好,别的高中也罢,升学吧,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树,不要和我们一样,你要过自己的生活。”
坂田突然流下泪来。
“树,人生总会有开心的事的。”
他掐掉烟头,拍了拍我的肩。我看向左手边的绿萝,不知不觉在上面掐出了自己的名字。
梅本树。
我赶忙摘下了那片叶子。
很长一段时间坂田没有再提起那晚他说过的那些话。
我照着平常一样在坂田的汽修店里上班,坂田也不再提起升学的事,有时甚至和店里的人们开玩笑说过几年要让我继承这家店。日子就像往常一样,毫无起色,但也没有那么绝望。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参加完国中毕业测试已经是下午了,考试内容不算太难,拿个毕业证应该不是问题,考试结束后被原来的班主任叫住说了些有的没的,刻意躲开了以前的同学们。走出学校时街灯已经亮起来了,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冷,这条外套又旧又大,是坂田的旧衣服,有些漏棉絮,我把身上的外套拢了拢,把手揣在袖子里快步离去了。
回到店里的时候发现坂田不在店里,刚想问问坂田去了哪里,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吗?”
“坂田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不好的预感让我越来越焦虑。
店里的二把手日比野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他轻声说:“松手吧,树,已经流血了。”
我这才发现手已经被指甲攥得血肉模糊了,我冲他窘迫地笑了一下,把手藏在身后,又问了一遍:“坂田出什么事了吗?”
“坂田他……坂田他上个月检查出身体出了些问题。我那时候和他一起去的医院,听医生的意思是要随时做好最坏的准备……他一直让我们瞒着你,说你要准备毕业测验,今天他突然晕倒了,我们送到医院去,说是没有几天了……”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日比野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我却又觉得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的。那晚的一切都像是近在眼前,坂田的叹息,他的苦笑,他看向闹市区时渴望又不敢接近的眼神。那晚的风又凉又温柔,裹挟着呼出的烟飘向远方,飘向那些我们渴望着的地方。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坂田要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了。
我已经顾不上手上的血了,我抓着日比野的袖子,血把他的衣服染得脏兮兮的,“带我去见坂田……求你了!带我去见他!”
我在日比野的摩托车后座哭得一塌糊涂。
一路上我总期望着能够快些,再快些,我偷偷用上个性,把摩托车附近的磁场减弱些,这样就能快些见到坂田。到后来摩托车几乎都不沾地了,日比野在出深川町前让我停止使用个性,“前面要测速了,还有摄像头,停下吧。”他说。
日比野骑摩托车很快,也许是因为年轻时曾是暴走族的缘故,没过多久就到了医院。我愣在后座上,连已经到了都没有发觉,日比野摘下我的头盔,兴许是我哭得实在是太惨了吧,他揉了揉我的头。
我以为病房里坂田会坐着看电视,看到我会招呼我过去,让我坐下和他一起看。可实际上坂田戴着呼吸面罩,意识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我这才真正明白日比野所说的“没有几天了”是什么意思。
我坐在床边守了一整晚,没敢闭眼,可坂田一次都没醒来。日比野也留在医院里,他大部分时间在楼下抽烟,我有时和他一起,我们站在住院楼的背面,在树影的掩映里,烟头明明灭灭,我俩相顾无言。我知道日比野心里也难受,他大坂田几岁,和坂田一起在牢里呆过几年,出来了之后一起讨生活,是真的和坂田亲兄弟一样的好。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跨过那么多生活的泥潭,曾经一起和生活奋战的人要离开了,做不到平静告别啊。
最终我还是决定留日比野一个人在住院楼背面,回坂田病房的路上我回头望了一眼,日比野掩着脸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烟也拿不住了,火星子掉落在地上,熄灭了。日比野哭了。
我没再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