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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二十章 藏匿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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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雪的身子很暖。
不似她的名字般冰冷刺骨。
入夜后的温度骤降,尽管时值立夏,依然冷风飕飕。
无人服侍的屋内的炭炉空空如也,冷风顺应着窗栏的缝隙,徐徐灌入四角空间中。
姜唯沉静的睡着,外衣双襟敞开,胸前只有一层薄薄里衣照着。
他不觉得冷,有股温暖聚集在怀中,小小的,但是非常温暖,茫然意识中,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姜唯试图抵抗醉意,慢慢睁开了一丝眼睛,欲弄清楚温暖的来源,然后,他看到了一抹笑魇如花的倾世容颜。
曾经,觉得这个容颜美的太耀眼,甚至令人嫉妒。
如今,破冰后的真心一笑。
终究是穿过了因时代的不同,隔阂起的那道厚重心墙,直达入深处。
---挺好的。
这是意识朦胧的姜唯,此时唯一能凝聚起的想法。
尔后,来不及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姜唯迷茫之中,回应了眼前人的笑容,随之败给猛袭而来的醉意。
烛光摇曳。
云未雪双手平放在身下人胸口上,以手背轻撑自己的下巴,用着小猫的姿势,近距离端详着他的大老爷。起初,云未雪觉得如此便足够,谁知姜唯突然睁开眼睛,回应了自己的笑容。
虽然只有短短一刻,但其中传达的意思,已足够让三尺冰寒解冻。
云未雪的笑容怔然,接之莞尔。
大老爷熟睡的面容,像个孩子般毫无防备,令人不忍别开视线。
凝视了片刻后,云未雪伸出手,再次轻抚了姜唯的脸庞。温热的体温贴在手心,发现一抹褐印残留在姜唯脸上,云未雪以拇指拭去那抹痕迹。
---是残留在脸上的酒。
云未雪闻了指尖上浓烈的葡萄香,挑起眉头。
“喝的可真多啊,还喝到脸上了,嗯?”
云未雪责备着。但姜唯没有回答,眼帘深锁,平静的气息起伏于胸口。
云未雪收起手,倾身向前,在姜唯的脸庞,突然靠近一吻。
这一吻正巧落在残留的酒印上。
“喝的可真烈。”
云未雪道,舔了舔嘴角,忽然邪魅一笑。
“只可惜,这酒不是残存在嘴上。”
烛油落下铜盘,将晶莹剔透的铜面覆盖殆尽。
“这次就看在你醉倒的份上,放过一次吧”
云未雪如此道,将头埋入身边的颈窝,嗅寻着熟悉的气味。
“......好好休息,惟越。”
云未雪呢喃着,将自己紧紧依偎在姜唯身边。
同时,最后一片烛光落下,映照一切的明亮消失,世界陷入宁静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一道身影蠢蠢欲动。
---惟越。
深沉之中。
姜唯听见了这个名字。
原本松懈的心灵,忽地紧绷起来。
---这是谁的名字。
---不是我。
---我不是江惟越。
---不是江惟越!
被掩盖住的尖叫,喉头紧闭,强压下百里之深。
仿佛忽然从万尺高空坠入无底深渊。
方才洋溢起的温暖,瞬间瓦解崩裂,如绞碎心般破碎开来。而原本使身体放松的醉意,意外的导致这个深渊,变得深的无法脱离,无法清醒,无法诉说。
姜唯发现自己,被永远困在这片黑暗中。
名叫江惟越的黑暗。
连最温暖的光,也无法窥视进这片黑暗之中。
不能,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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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江然轩回到东院歇息。
历经了几个时辰的煎熬,总算将金园十二友这群瘟神,通通送回各自的客厢休息,过程拖泥带水了一点,但丝毫没有任何一点失礼或破风,反而处理的相当得当。
在自己的见证下,江然轩发现自己意外的得心应手,虽未达流风的八面玲珑、冯隐的内敛沉着,但或许足够能上了了台面。
---这几个月来频繁向冯隐和王靖之请教权术,看来得到了成果。
江然轩一脚跨越门槛,将披在身上的青蓝罩衫解开,俐落的挂上锦凤屏风之上。
这时,一道声响从门拐处传来,江然轩登时一惊,急忙回身一看,恰巧碰着了桌岸上的笔架。
这一撞笔架剧烈摇动,玉石狼毫等珍贵笔杆被甩出勾栏,全数落了地。
江然轩甚至被自己给吓到,急忙查看来者是谁。只见门拐处来人举着一铜烛,黄光映照前的面容失色,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是楚月儿。
此时的她一身薄衣,似乎正准备要就寝。
江然轩看清楚来人,发现是自己刚成婚不久的结发妻子,不禁有些感到不知所措。
---没想到会这样的见面。
江然轩蹲下身捡拾被自己撞掉的笔,试图闪避这样的尴尬碰面。然而楚月儿愣站了一会后,虽和江然轩一样手足无措,甚至看来有些不情愿,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必然是不能无视而过,因此只能置下铜烛,步伐略带小心地靠过来,柔柔欠身,向丈夫福身。
江然轩回应了一抹尴尬的笑。
气氛凝重且聚集着一种滑稽的心照不宣。
这是他俩夫妻时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单独存在于彼此身旁。
那日匆匆的婚礼后,江然轩并没有入房,楚月儿也未等丈夫,早早入睡。
两人可以说是比江惟越和伊华,还要更名存实亡的夫妻。
即使没有开口,两人都能感受到双方身上,有着急欲推托离开的焦躁感。
楚月儿福身后,蹲下身来帮忙江然轩捡笔,随后起身帮忙丈夫将一只只玉笔,慢慢的挂回笔架上。一伸一往间,两人避开视线,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笔杆碰撞声都清楚能闻。
江然轩有些受不了,脑中思索的解决办法,最终艰难抬起头,露出微笑,支吾道。
“辛苦了。”
三个字,说得像是这辈子最难出口的话。
楚月儿一惊,收笔的纤指半停,抬起头回应江然轩,弯唇不语。
语声落下。
又是一片尴尬的沉寂。
江然轩首次意识到自己能对付金园十二长辈的刁钻,却无法和自己的妻子说上第二句。尽管对楚月儿未曾有夫妻之情,但这样显然有些过了,毕竟,她是。
自己今日的成功,使江然轩愿意尝试。他深吸一口气,放下焦躁的心情,转身拉下方才挂上屏风的青蓝罩衫,随后走到楚月儿身旁,反手一挥,将衣披在了楚月儿的身上。
罩衫是鲜艳的青蓝色,披在楚月儿洁白纤弱的身上,如披星幕般包裹住。江然轩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温柔对待人的一天。
楚月儿一惊,本想着对话即将结束,没想到又有如此插曲,不禁更加慌乱失措。
江然轩敏锐察觉妻子的惊慌,连忙安抚。
“无事的,这件衣服我未弄脏过...”
发现这句话说的不太妥,江然轩一頓,急忙又改口。
“...虽然时逢立夏,但入夜后多少还是冷,可别着凉了。”
楚月儿仅微微一笑,伸手紧抓住披衣,防止落下。
“谢谢,夫君。”
一声夫君,江然轩略带为难地别过头去。
难得稀奇,两人开始有了彼此是夫妻的真实感。
江然轩表面上虽冷静,但内心风云交加。
原本包装的完美无缺的自信,瞬间被打回原形。
---天啊,父亲到底是怎么应付女人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
实讲,如果是对付云未雪,会令江然轩感到讨厌的矫作女子,兴许还会觉得轻松些,但显然他的妻子楚月儿恰恰与云未雪相反。
江然轩如焦灼上的蚂蚁。
但话匣子稍开后,楚月儿虽有些不自在,但似乎比较愿意说话。她眨着水灵如玉的眼睛,直盯着江然轩好一会,最终弯眉,浅浅一笑。
“夫君今日辛苦了,金园会想必十分繁忙吧。”
江然轩猛然回神,抓了抓后脑。
“还好,其实我并未参与到父亲的金园会,只是偶然从冯府回来后,巧遇到父亲和几位大人们。”
---骗子。
---才不是巧遇。
---根本是故意去堵父亲理论的。
良心蜂拥指责着
江然轩别过视线,藏匿住心虚。
所幸月儿没有发现丈夫的心虚,只是在听见江惟越的出现后,一双惠眼机灵一闪,仿佛抓住某个关键,一改方才的涣散,突发专注了起来。
“是...是这样的吗,那...那么老爷怎么样了?”
楚月儿紧抓双手,方才那股急欲想走的态度一消而散。
纵然只有一瞬,但这份态度上的落差,还是让江然轩略微意识到。只不过起初,他并未真有所怀疑,只面有愠色,愤慨回道:“父亲貌似喝醉,方才还醉的倒了我身上,一身酒气的...实在是......哎!”
气极至怒甩了衣袖。
“父亲贵为一家之主,成何体统!”
想起父亲醉酒的丑态,江然轩內心无名火又起,随即又想起对方借着醉酒,作出了亲. .....轻薄自己的举动,更加的火上加油。
---怎么! ?
---把自己儿子当成了调戏的女人了?
---这就算是推卸於醉酒,也太不应该。
江然轩气的跳脚。
一双英挺的剑眉此时展现了它应有的锋锐,更有了几分酷似江惟越曾经的锋芒。
但气极后若思,思了又想,不可否认,在内心深处,江然轩其实有些惊喜父亲的举动。
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
而且那时江惟越拥抱自己时,喊的可不是什么谁家的小春、丽儿的。
而是喊了自己一声儿子。
或许,父亲是真的...
”夫君?”
发现江然轩忽然不语,楚月儿疑惑的唤了一声。
“咳咳。”
江然轩故作清喉,逐渐放肆的思绪里回神。他这时看向楚月儿,却发现对方的眼神迫切,欲听更多有关江惟越的消息。
果然,接下来楚月儿说的,完全没有问及到丈夫方才生气,反而三句不离江惟越。
“老爷喝醉了,这可怎么好,现在有人在服侍老爷吗?现在入夜转冷,这不赶快醒酒可不行啊......”
楚月儿焦急的摩擦双手,眼神里充满真诚真意的担忧。因为太过于迫切,使得楚月儿完全换了一张脸,与方才涣散、态度随意的假笑模样,简直根本是不同人。
---为何这么关心江惟越?
江然轩直觉到怪异,进而沉默了下来,审视的望着妻子。
这一沉默,唤醒楚月儿敏捷心思。
她终于发觉自己过了头,赶忙缓下脸色,解释道:“听...听说金园会,会有整整三日时间,老爷若因今日醉酒伤身,我怕明后两日身子会吃不消,几位大人们都还在府上做客,这样便不好了。”
语半,楚月儿谨慎的检视了丈夫的神情,继续道。
“大夫人前几日才说担心老爷的身子,给老爷抓了几帖药,现在正好,我去让人跟大夫人那里说。”
语毕,未给江然轩問话的机会,楚月儿急急忙地转身离去。
或者可以说,逃去。
江然轩出声叫唤,但仍未叫住楚月儿,眼睁睁的见妻子消失在廊下转角处。
此时微转深夜。
奔走在空无一人的东院廊下,楚月儿心中所想着,是江惟越。
但接而之浮现大夫人的脸孔,瞬间让楚月儿满脸惊恐,不自觉得抓住自己刻意藏起的右手。
手臂上满是鞭打后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