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柳》纱栖布梨

3、part.3

　　一晃三日过去，打从脱身之后，柳茗初就在尹都里走走转转，来去自如。第四日，他凭着记忆里地仙曾经指的路，去近郊那处走了一趟。恰巧碰上地仙从自己的一方草芦里走出来，两人于是打了个照面。
　　你、你、你，阿柳你终于炼成人形啦？地仙捂着嘴，绕着他转了一圈，眼里写着惊叹。
　　我是得贵人相助，他还赐给我名。柳茗初点点头，往后你也叫我茗初吧。
　　茗初？地仙啧啧嘴，眼珠一转，这名字听着耳熟。遂从地上捡个枝条递给柳茗初，指一指跟前的土地。
　　喏，茗是哪个茗，初是哪个初，你写给我看。
　　柳茗初接过树枝，心里却很纠结。他蹲在那里半天，最后还是放弃。
　　阿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写法。柳茗初有点无奈，好不容易有个名字，却忘了让仙人教教我。
　　不会写就算了呗，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改日再逮人问一问罢了。阿禄不在意地摆摆手，把树枝抽过来扔了。才多大点事儿，能变得这么像样就行了，你看，一身绿油油的，挺配你。
　　能遇上全凭缘分，我哪是常交好运的人呢。柳茗初心里有些可惜，不过阿禄的话，有些说得在理。他着实喜欢这一袭青衫，除了裁剪贴身之外，凑近细看，还有繁简得当的翠色纹样。
　　快进快进。
　　没等他再提起衣袖看一看，地仙就招呼他进小草芦里去。一面扯着他的袖子一面叨：你说你，来了也不晓得给我带点儿蜜饯酥饼，是还没尝过人间的佳肴点心吧？如今我这里只有薄茶来招待了，你别嫌我啊。咂，不对不对，你该是在城里绕了一圈了才是，怎连哪家的糕点团子好吃都不清楚……
　　柳茗初看着才有自己胸口高的地仙走在前面念个不停，双髻一晃一晃，有些想笑。我又没有银钱，去哪里买吃食？
　　阿禄拉他到小板凳上坐下，用袖子在桌上抹了抹，倒了两杯茶，说道，想要银钱，就去做点营生嘛。可别像有些小妖，尽拿不入眼的幻术骗人。
　　那还烦请阿禄给我支支招，看我做点什么合适。柳茗初在城里看到不少的仆役伙计、郎中艺人、驿使商贾，眼花缭乱却不甚了解。
　　阿禄略有迟疑，只不过你这副模样，去做伙计恐怕要吃亏。
　　话不是乱说，尹都城内土豪劣绅的行径，她早就有所耳闻，除了调戏小姑娘，也好欺负少年郎。
　　这是怎么个说法？柳茗初不解其意。这么多天过去，他还没见过自己的样子，难不成真是叫人不敢直视？复又想起走在城里时，有女儿家看他一眼就别过头去，或是拿丝绢遮住自个儿半边面庞。想到这里，他有点怕了。自己到底也是个爱美的精。
　　你自己该去水边照一照，蒲柳之姿、蒲柳之姿……哎，算了算了，那你有什么喜欢做的没有？
　　说起来倒也有一件。他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道，我见过一个裁衣匠人，动作干脆利落。第一日去，我见他选料打板，第二日正裁剪缝制。我一连看了三日，才跨进他的铺子。那匠人于是要招呼我做衣裳，我说不是，我来学手艺。他反倒笑了，说我是世家公子玩心重，让我莫拿他寻开心。
　　你想学裁缝开布庄？真想在尹都定下来呀？阿禄脸色变了变，见他不像是说玩笑话。
　　柳茗初呷一口茶，心里却感觉堪堪被说中。想来也怪，明明已经来去自如，自己却未曾动过离开尹都的念头，还动了做裁缝的心思，像是冥冥之中受了什么指引，让他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