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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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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贤法师既然说,来年春天再去寺庙学习,那他的意思就是现在不要去打扰他。虽然不知道戒贤法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长歌觉得,戒贤和尚一定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还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要不然怎么会问她是谁?她是谁?她不是大庆王朝的宋长歌,她是二十一世纪中国人民共和国宋长歌。
回宋府的路上,长歌细细的将她和戒贤和尚的话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老和尚是知道自己的来历,这样想着那老和尚倒是不是寻常人,既然能看出她的来历,说不定就能知道她该怎么回去。想到这里,长歌不禁的心情就愉悦起来,以至于一路上她也没有发现吕素依的心情不太好。
午饭时候,素依只略微的吃了一点,长歌见她放下筷子,道,“你怎么吃那么少?”
素依摇摇头,默默的放下碗起身。
“她怎么了?”长歌问旁边吃饭的吕母。
吕母只道,“大概是想她父亲了吧。”
也是啊,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天人永隔的感受,长歌能懂,或者她懂的比素依还要深,还要煎熬。起码吕素依身边还有个吕母陪伴,虽然父亲不在了,但这样也好,吕素依不用对对方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长歌呢,她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能不能见到父母亲了,这种思念是绝望里带点失望的,是煎熬的,有时候想的厉害了,她的心就像是被放在铁板火上烙一样,正面烙完还要反过来再煎煎,把她那不大的心都给烙焦了,却又让她好好的活着。
心情低下来的长歌,嘴巴里的饭也不是那么美味了,象征性的扒了两口,长歌也放下碗筷,和吕母说了一声便走了。
她走到书房,磨墨提笔练了会儿字,这种安静下来的方式,在她来到这里以后次数渐渐的开始增加。毛笔字她是会的,只是写的不怎么好,虽然这个时代里的字她都认识,不过大多是繁体,即使她已经在刻意的不去写简体字,但是十几年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改过来。
约莫练了半个时辰,她便觉得一阵阵的寒气从脚上起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长歌这时候才恍然想到,难怪她觉得自己把什么事给忘了,想来是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搭个炕的事。
这大庆王朝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还没有炕,零下好几度的天气,也不知这些古人是怎么挺过来的,莫不是皮厚的原因?
想到便做,长歌先画了炕头的设计图,有平面的,还有三维立体的,有侧面的,还有投影的,她还特地把上面的尺度给换算了,考虑到那些泥瓦匠不认识国际单位长度,贴心的换成了几尺几寸几丈,低头忙活了半个时辰,长歌才完成了她在大庆王朝的第一个室内设计图,可怜她用毛笔画直线,颤颤巍巍的手指都捏抖了,还是画了几条毛毛虫出来,浪费了两张纸才粗略的完成了这个她比较满意的。
又从城西的平民巷里,通过也不知道多少个关系,问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个人,找了也不知道多少家,才找到了一个愿意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候登门帮她搭炕的泥瓦匠。
泥瓦匠的房大爷拿着长歌的设计图,颠过来倒过去,最后还是拿了一个错误的方式在看,还是一脸特认真,好似能看懂的一样。
一边的长歌忍不住的抽了两下嘴角,很是好心的提醒道,“房大爷,你把这纸,拿倒了。”
房大叔咳咳两声,举着这三维立体的设计图,倒过来又瞧了片刻。长歌只觉得他看了好长的时间,于是问,“房大爷,你能建好这东西嘛?”
大叔带着头巾,眯着眼睛将那纸拿远了一些,一脸的思考。长歌想,莫不是老花眼看不清楚?怎么不说话?又想,也不应该啊,这大爷的年纪看来也不大,而且这古代也没有什么电子产品,不应该啊。于是,又小声问道,“房大爷,你看看,能造出这东西不?”
房大叔将图纸一把拍到长歌的手上,叹一声道,“小兄弟,不是我房建筑不会造屋子,而是你这个是个什么东西呀,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图也跟天书似的,老夫根本看不懂啊。”
长歌把图纸展开,拿到房大叔面前,指指上面的东西,“怎么就看不懂呢,这里是床头,这里是烟囱,这里是排气管,这里是锅灶……”她一连串的冒出几个陌生词汇,把房大叔都给弄懵了。房建筑只得摆头,“不懂不懂,小兄弟你到底要造什么啊?”
长歌道,“我要造一个炕头?”
“什么?”房大叔也没听懂她说的什么。
“炕头”,索性长歌又给他解释了一遍什么是炕头,为什么弄炕头,以及炕头的使用方法。
“哎哎哎,停一下”,房大叔喝止住她,“小兄弟,你这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老夫一句也听不懂啊,我看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
长歌只暗道一声,这古人的空间想象能力也太差了吧,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是听不懂呢!只得又拉住房大叔,好言软语的道,“房大叔,要不你看这样,咱两一起,我在旁边看着,你听我怎么说就怎么做,你看行不行?”
房大叔摆摆手,只觉得宋长歌这人奇怪的很,而且这天寒地冻的他也不想上工,临近年关了,谁还想一年干到头。
长歌扯着他不放,咬咬牙,一狠心道,“这样吧,你看,我付你两倍的钱,怎么样?”
大叔也是咬咬牙,一狠心一跺脚,想来年关还能再赚一笔,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长歌直心疼她的钱袋子啊。虽然得了一个闲散的宁远将军,拿了个微薄的俸禄,可只有她知道这宋府有多穷,或许,也不止只有她自己知道,吕氏母女也知道。领着每月不多的俸禄,还得拿点出来给吕母添点买药的,眼下又快到年关了,总是要买点年货的,再说这个炕,又不能只给她自己造一个,吕氏母女还不得一人一个。一个炕得造个三五天,三个炕还不得做个十来天,这样一算,她这个俸禄就得花去五分之一二了,想想,还是肉疼啊。
既然已经说定了,长歌和房大叔都是行动派,很快敲定了什么时候开始,要用到哪些哪些东西,二人商议,明天就开始,那些土坯什么的材料房大叔来给她联系,次日一早,宋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长歌昨晚又被冻了一夜,想着她很快就能睡暖呼呼的炕了,起床的速度特别快,忙里忙外的把那些送材料的人请进来,然后就和房大叔开始在她屋子的一边比划来比划去,拿着准绳从东头到南头的好一通比划,看的一旁的吕素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是安安静静的在一边看着长歌,听长歌要个什么东西,她立马就去给她拿过去,要不然就是要找了什么东西,立马给她找过来,这一忙,忙了两天的时间,速度倒是比长歌想的快了许多。
第三天午后的时候,长歌把炕烧起来,高高兴兴的拉着素依到自个的房间,还偷偷的把房门给关上了。
素依低头,站在一边,小声的道,“关门做什么?”耳垂红红的,声音又小又嗫懦。
长歌拉着她,把素依的手往烧起来的炕上一放,暖暖的从炕头传到手心上,长歌得意的看着素依一脸的惊讶,道,“是不是很厉害?”
素依一脸的崇拜,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冒着光,伸手向左右探了一探,惊喜的对长歌道,“长歌今日就是为了做这个?”
长歌挑眉,很满意素依的表现,满意到她骄傲的小心脏都比平时多充了几管血,她蹬掉鞋子,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还热情的邀请素依,“上来试试。”
素依脸颊一红,犹豫了两秒,便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长歌道,“怎么样?暖和吧?”
素依点点头,还是很新奇的看着炕,问,“这个叫什么名字?”
“这叫炕”,长歌一手枕在脑袋底下,舒服的说,“在东北那个地方,可是家家户户都有这个东西的,不然天寒地冻的,怎么过冬啊。”
素依问,“东北是什么地方?在漠北嘛?”
长歌一咽,盯着房顶灿灿的道,“东北,是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扭头见素依脸颊红红的,又笑说,“是不是有点热?”
素依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时的心跳是多么的快。
长歌道,“热点没事,出出汗是好的”,又开玩笑的说,“在东北,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二亩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还别说,如果我现在再有头牛,和这句话还真像。”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重重的击在胸膛上,素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冲出身体了,她脸颊红的像是秋收的红苹果一样,两只手放在被子里,却是汗津津的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长歌侧了个身子,见素依红透的脸颊有点奇怪,这炕很热嘛,她怎么感觉刚刚好,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身下,还是觉得刚刚好啊,难道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点担心素依别被热傻了,长歌伸手摸了摸素依的脑门,只觉得素依一僵,便顿住了,道,“素依,你脸好红啊。”
素依瞪了她一样,推开长歌的手,穿了鞋子便开门跑了出去,只听见后面的房子的传出杀猪般的笑声,还有一句,“素依,你怎么这么害羞啊。”素依跺跺脚,脸颊却又忍不住的热了几度。
此时的长歌,在她二十三年的生活里,压根就没有遇到过感情的事,哪里能够知道,这是一个少女的春心荡漾啊。
长歌本来是打算让房大爷继续来给吕素依和吕母搭炕头的,可是吕素依不愿意,她说什么,女子家的房间不是随便能够进的,更何况是一个男子。
长歌只暗道,什么房间不能进,你里面又没有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加没有什么金银财宝需要防着别人偷,还不是都给人住的,怎么就进不得。不过这话她是没有直白的说给素依听,只好温言软语的劝道,“房大爷也不是随便进去的,她是为了建炕啊。”
素依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长歌道,“到时候我就在旁边,不会让房大爷随处看的。”
素依还是摇头,就是不准,很是斩钉截铁的坚持。
你这个小妮子,哪里来的这倔脾气。长歌最后道,“难道你要在寒冷和坚持里选择前者?”她倒是不信了,你宁愿受冷也还是要坚持嘛?反正如果是长歌,她是坚决选择前者的。
却是,只见素依一点头,很是顽固的说,“素依内间,只能是未来的夫君才能入得。”
哎呦我去,真是服了。不过再一想,这古代的封建思想,又怎么能够被她三言两语简简单单的就说动了呢,别说什么受点寒,那些古代的贞洁烈女,为了所谓的一块贞节牌坊可是连命都能不要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寒冷。
长歌倒也不知看不起这种为了一块虚匾而丢了自己性命的人,恰恰相反,她甚至很佩服这类人,但是她的感情也就止步到了佩服这个程度,她甚至不会怜悯这群人,试想,古人所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你能连自己的性命,连父母的感受都不顾及的,却还是要守着自己所谓的一块牌坊,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地步,此法是多么的愚蠢,虽然看起来壮烈又有勇气,但是,实在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啊,不是好有句古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你只有好好的活下来,更加努力生活好,这才是最大的勇气,最极致的壮烈。
这可能也就是长歌和这个大庆王朝格格不入的地方,她的思想,她的教育,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这里迥然不同,她在这里就像一个异类一样,她即找不到同类,也找不到归属感,她像是不属于这里的一个闯入者,她将自己剥离出这个大庆王朝,她想要回去。
长歌看着硬着脖子不让步的吕素依,叹口气说,“行,那我给你搭这个炕,你看怎么样?”她看到吕素依固执的样子,就想到了自己,明明知道会寒冷,却偏偏还是要坚持,就像她一样,明明知道回去的可能多么渺茫,可依旧给自己希望。
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底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原则,这个时代的原则就是这样,所以长歌尊重她,可是,她不想素依被这个时代给束缚了,她希望她能有自己的思想,能多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这个时代的嘴巴,为这个时代的教条活着,所以,长歌说,“素依,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杀了我才能活下去,我希望你能这样做。”
素依被她的话惊的一愣,只听见长歌用着她那少有的认真的语气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努力,能为自己活,而不是为了其他人的说法,为了其他人认为正确的事去活,如果有一天你被这样的枷锁束缚住,挣脱不开的时候,你就去打破他,哪怕是杀了我。”她语调一转,又开玩笑的说,“如果有那个时候,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素依被她说的似懂非懂,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因为长歌要自己搭这个炕,她又不是专业的泥瓦匠,只得一步一步的去学着怎么怎么弄,等到她把吕氏母女两人的炕搭好了以后,腊月的二十三,小年来了。
这个时候的长安城里,流传了一句很广的话,让宋长歌在这个冬天里狠狠的火了一把。
便是一句——长安一片雪,万户热炕头。
长歌听到这话的时候,狠狠的笑了好一会儿,熟不知,如果李白知道他的《子夜吴歌》被改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愤怒的掀开棺材盖呢。
不过,何日平胡虏,良人罢战场,她何日才能罢魂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