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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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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吕素依接进来以后,这娘两才知道宋长歌住在什么地方。
宋长歌身量不高,算在女子里算是拔尖的,算在男子里也就是勉勉强强过的去,要用现在的国际长度单位算来说,也就是在一米七冒头一点,所以她这个人,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确实是算不上来多么高大英俊,如果要实在去形容她的身材,倒是用书生两个字去说更贴切些。
吕素依扶着母亲,抬头看着悬在正前方的宋府牌匾,大大的两个字像是一双老父亲的手一样,向着摔倒的她亲切地伸了过来,让她陡然间看见了未来的希望。
吕母咳了两声,手伏在女人的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两人这才跨步走了进去。
漠北两年战争,宋长歌可以说立下了汉马功劳,不过这些功劳都被她或故意或无意的让给了别人,比如李克,比如李逵,但是她的才能,侯君集是比谁都清楚的。
记得凯旋之日,侯君集找到她,言辞间都是要把她推到朝堂上去。这哪儿行啊,她一个女儿家冒死当兵已是大忌,如果再不要命的去朝堂上,还不是要她自爆身份,她是万万不可的。
可这事不是她宋长歌想不去就不去的,侯君集看中她,于是在递上去的折子里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她两句,他看中宋长歌,知道这个人有大才,就现在大庆的时局来看,以后这仗还是少不了打的,所以,像宋长歌这样的大将之才,他作为一个骑在马上立功的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侯君集还隐隐的透露,想要宋长歌作他的义子,但是宋长歌以“一生只有一父”将他拒绝了。然而,作为爱将如子的人,侯君集是绝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过她的。
将吕氏母女安排到了南边的小园子住,宋长歌便一个人进了书房。
宋府还是前不久侯君集给她置办的,虽然说,朝廷的赏银下来了,但是对于功勋的奖赏以及官位的提拔还是没有的。宋府作为侯君集给她安置的一个临时定所,虽然不大,但是也是宋长歌在大庆王朝的第一个家,即便是说她很穷,宋府很穷,穷到了宋府只有她一个人,不过现在看来,宋府是有三个人了。
宋长歌现在有一个比较难处理的问题,比如说她这个身体的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几口人?是否成婚?家中家世是怎样的?她为何要女扮男装去参军?
她现在一个都不知道,其实她也不是太想知道,算来是这个身体的原身已经死了,即使她借着对方的身体醒过来,终究不是本尊。而且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大庆王朝,又怎么会想本尊的家人之类。于她而言,在这个世界里,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家人。
书房里的宋长歌皱眉坐在椅子上,这是两年里她为数不多的这么平心静气的想二十一世纪的事,明明也就是才到这里两年,却因为刀光血影的漠北战争而让她有了两辈子那么长的感觉,对于二十一世纪的那些事,她险些都快要忘了是什么样子。
不过,终归是生活了二十三年的世界,再怎么忘记也忘不掉她灵魂里的那颗中国心。她想念中国,想念上海,想念父亲母亲,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想念那个叫中国的地方。
刚才在进府的时候,她看到吕母安慰的拍着女儿的手时,她无比希望也有一个人像这样抚摸着她。漠北两年,寒风如刀,烈火如烧,征战生死,成王败寇,她的精神时时刻刻都提到了最高的程度,她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也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死去,她甚至能清楚的记得,刚来的时候,那支带着杀气的长枪,那支差点将她杀.死的长枪,让她彻骨的寒,心惊胆战,所以她一直在杀杀杀里,只有杀了敌人她才能活,她不愿意再承受一次这样接近死亡的恐惧,她想活着。
可是现在,她活着回来了,她突然又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没有任何可以依恋的。她没有家人,没有她爱的工作,没有她想要的自由、公平,没有她想要的和平,这里的东西她没有一样是喜欢的,可是她却不敢去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是能回到那里,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又在什么时候能够回去,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宋长歌——迷茫。
来路尚可知,归处如何寻?
她的来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上海,可是她却找不到归处。
这么一呆,脑袋里的东西想多了宋长歌便眯起了眼睛,然后慢慢的,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是杂乱无章的东西,又漠北□□的长刀,有远征军的上槊,又嘶吼的战马声,有鼓声有雷声,还有沙漠浪头如血一样的在落日映衬下的血海,偏着血腥味,转入她的鼻腔。
再醒时居然已经是酉时,书房内的烛灯被点亮了,身上还披盖着一件长衫,这时她才想起,家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还有吕素依母女两。
到了正堂里看见吕氏母两人正坐在那里,宋长歌赶忙走过去,很是尴尬的说,“对不住,一不小心睡着了。”
吕氏母两人哪敢受她的道歉,在她们看来宋长歌就是他们的恩人,而且现在又是住在她家,自然是连连把这歉意给送回去,不敢接啊。
吕素依给她倒了杯水过去,水温刚好,看来二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匆匆的喝了水,没有茶,第一主要是大庆的茶不要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掺在一起弄的,又酸又辣的,宋长歌喝不习惯,倒不如喝这白开水,第二就是,宋长歌很穷,宋府很穷,真的很穷。
放下杯子,长歌忙问,“二位还没用饭吧,我去给你们做点。”
这哪里能让她去做饭,切不说这君子远庖厨,就算是这恩公的名讳,她们也是万万不能让宋长歌去做饭的。好在吕素依是个明聪贤惠的,忙拦住要走的宋长歌道,“恩公留步,饭菜早已准备好,只等恩公醒来便可用饭。”
宋长歌瞬间睁大眼睛,心想,哎呀,终于不用吃自己那大杂烩的饭了,随机弯着眉眼看着吕素依,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帮了这个女子,不啻能帮自己分担做饭这件事,还能给自己看病,甚好甚好!
吕素依把饭菜端到桌上来,来回的几趟,宋长歌坐着,等啊等啊的,以为还有什么菜没有端来,扭头一看,“你们两站在那干嘛?”
随机见吕氏母女两一愣,正打算退下的时候又忙补充的说,“快坐下吃饭啊。”
母女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敢坐。吕素依道,“恩公乃宋府老爷,理应你先用,我和母亲稍后便是。”
这话说完,宋长歌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古代啊,这三纲五常的是多么大的一条铁枷锁,只是她虽然已经来了这里两年,可是两年的军旅生活,活在刀刃上舔血的日子没有让她意识到这种纲常德行,这里是大庆,这里是古代啊。
想到这里,宋长歌刚才还暗自高兴以后有人给她分担做饭这件事的想法也低了下来,她抿抿嘴,上前,先是把吕母给请坐下来,然后再请吕素依坐下来,才开口,“恩公这般名讳就不要再叫我了,我叫宋长歌,伯母和素依喊我长歌便是,我这般冒昧的称呼你们可以吧?”
吕母忙点头,拘谨的坐在凳子上也不敢乱动,她是第一回见到想宋长歌这样自来熟,又奇怪的人。倒是素依,胆子大了许多,“长歌这般叫我和母亲自然是可以的。”
宋长歌又道,“你也看到了,这宋府里压根没什么人,你们就不要见外了,以后我们都在一桌上吃饭,切不可再这般见外。”
二人称是,才开始了,这在长安城里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即使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是二人吃的很是安心。
饭后,宋长歌见吕母脸色不太好,又问素依吕母的病情。吕素依也是一脸的担心,她虽粗通医理,那些小病常疾自然是手到擒来,只是吕母这数月还不见好的病也是让她忧心。
宋长歌道,“明日,你去把长安城东的春大夫请过来,他素有妙手回春的名头,想来医术自然是不差”,又从袖口里掏了银两出来,吩咐道,“银两不够就只管说,只是身体这一方面切不可马虎。”
吕素依感激的收起来,看着宋长歌走远的身影,一时间有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宋长歌是长安城里第一个关心她们的人,可能她不是第一个帮助她们的人,可是像她这般的把人当做朋友去关心的她们的,实在是吕素依碰到的第一个,那些所谓的亲戚尚且不如这刚刚认识的宋长歌,可见吕素依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澎湃激昂。
回房以后,吕母问起她宋长歌的来路,吕素依自然是将他们怎么怎么见面,怎么怎么相识交代了,最后把宋长歌刚给的银子拿了出来。
吕母默默的看着素依手里的银两,长久后才道,“这宋长歌非池中之物,以后定能出将入相。”她这话说完的时候,尚且不知道这宋长歌是一个当兵的,却实实在在的命中了大庆王朝此后十七年,宋长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