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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为了你我突然多出来一个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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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淡安坐在案几前,提着笔,笔下是今年的考卷,考的内容无非就是那些经书提到的,就算是开放性的试题,也多半和国计民生脱不了干系。
天子将考场设在大殿之外,独自在大殿上正襟危坐,宫女在身旁小心伺候着。
此时虽是春日,却耐不住灼灼烈日的烘烤,加上考生本就着着长衫,心里又紧张得狠,额上不免都出了薄汗。
唯独许淡安毫无异样,安然无事地答着题。
偷偷趴在不远处高墙上的鹿衾嘴角含笑,感慨于自己的英明,谁能想到他把娇娇支开以后又折了回来,借着仅剩不多的仙术匿了身影,就这么悄然地趴在高处看着许淡安,还时不时地一阵傻笑。
“灵木神君的物什果真好用,来日一定好生拜谢。”鹿衾噙着笑直勾勾盯着许淡安左瞧右瞧,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人还那么温柔,和他说话都感觉自己快化成一汪泉水。
所以他才会拿出自己的护身灵木送给他,又在自己私心的驱使下把画着自己半身像的丝帛藏了进去,有了灵木和仙官的双重庇护的话,那人应该会高中吧。
来日便是才俊双全的状元郎,真是越想越欢喜。
鹿衾咯咯直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一块碎瓦片,眼瞧着就要落在许淡安的案上,吓得鹿衾指尖凝起一股仙气注入瓦片之中。
原本平淡无奇的瓦片瞬时包裹在了墨色的仙气里,仙气散开后,俨然变成了一片杏花花瓣,施施然落在许淡安笔尖旁。
许淡安正写到治理阜水泛滥的法子,突然就见着一瓣杏花,抬手捏去,讶异地循着方向看过去。
鹿衾吓得赶紧化作一团仙气散开,等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就匿去了身形,许淡安压根就看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待再看那人,发现那人早就收回了目光,笔尖簌簌。
考试时间是两个时辰,许淡安用了一个半,剩下的半个时辰他向监考官多讨来一张纸,思虑片刻后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鹿衾好奇地挪了挪位置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提前完成已经很犯规了,还有闲心写写画画,这是要气死同僚啊。
这一看可把鹿衾看了个心花怒放。
许淡安的字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鹿衾虽然不懂书法到底是怎么评定好坏的,但如今一见许淡安的字迹,脑中便出现一句“此字只因天上有”。
若是……若是能让他在自己的画上题上一句,那可真是开心死仙了!
正当鹿衾想着怎么才能把许淡安拐回去当自己的专属题字先生的时候,一声钟声兀的将他的神唤了回来。
此刻许淡安已经写完放下了笔,将纸叠了叠,放在一旁。
鹿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欣赏他的字,全然忘了看看他写了啥了。正准备用神识偷偷看一眼的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将他薄弱的神识挡了回去。
监考官收起了许淡安的试卷,又打开那张原本叠起来的纸,看了眼内容,目露惊讶之色,对着许淡安颔首一笑便走开了。
鹿衾鼓了鼓腮帮子,嘟囔道:“臭老头居然敢对着我夫婿色眯眯地笑。”
不过许淡安到底写了什么啊啊啊啊。
鹿衾心里直痒痒。
心下一动,掌心一翻,原本起身准备离开的许淡安脚下一个不稳,一屁股又坐了下去,疼倒是不疼,就是大白天的感觉略惊悚,许淡安左右看了看,猜测着自己是不是遇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使坏的人捂着嘴好一顿笑,怕仙术撑不了多久,这才化作一团墨气离开。
许淡安对于自己突然“身不由己”也没多在意,收拾好自己的行头便离开了考场准备回客栈静候消息。
谁知萧山这个粘人的家伙愣是从很远的一角穿过攘攘人群蹦到了跟前,还很欠揍地笑道:“淡安兄方才是怎么了?”
许淡安绕开他,面无表情道:“兴许是简单到腿软罢。”
萧山听后愣了愣,随后轰然笑开,一路都合不拢嘴。
许淡安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驴一样的笑声,只是这些他绝计不会告诉萧山,否则后者可能真会缠他一宿讨论讨论到底驴是不是这样笑的。
鹿衾化作墨气没多久,仙术果真失了效,害得鹿衾快到家门口还摔了个底朝天,又很没面子的刚好被娇娇看到他的从天而降。
“你爬那么高干嘛?”娇娇无语地问道,却还是走上前扶他起来。
鹿衾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随后便注意到自己身旁的那棵老槐树,于是顺着娇娇的话说道:“我……看风景,嗯。”
“哦。”娇式一脸冷漠。
鹿衾拍了拍身上的泥,追上了快走远的娇娇。
“娇娇,你说我进宫如何?”
娇娇闻言一顿,扭头问道:“你终于决定要嫁给老皇帝了?”
“?????”鹿衾被问的一头雾水,“啥??”
娇娇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你这几日对宫内的事上心的很,不是想入宫当妃,难道……想进宫当差?嗯?鹿公公?”
鹿衾这才知道这误会大了,“我是想进宫当御用画师的!”
“哦。怕自己入不了皇帝眼当不了妃,所以换战术想借画师的身份接近他然后唱一出日久生情?”
“娇娇……”
“嗯?”
“其实你才是戏院的幕后老板吧……”随口一说便是一出感天动地的年度宫廷大戏。
“……”娇娇没再说话,回了自己屋。
鹿衾一个人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要入宫。
许淡安的状元是当定了,如果不进宫的话,日后能见到的机会少之又少,虽然可能会被以画春宫的缘由召过去,但是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好嘛!!!
那可是谁也不能碰的许淡安!!
不对……鹿衾改了改,那可是除了我谁也不能碰的许淡安!!
但是进宫这一事还真说来轻巧,办则难办,尚且不说鹿衾没有银两上下打通关系,就算是侥幸进了宫,也怕是没办法在那虎狼成堆的地儿讨个安生的日子。
看来只能去找那个人了,诶。
鹿衾带着自己仅剩不多的家产,循着记忆来到了一处府邸。
刚一走近,守门的下人就拦在了鹿衾面前,瞪眼道:“闲杂人不得靠近。”
鹿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装。
好吧是挺闲杂的……不过不要紧。
“在下鹿衾,相见你们侯爷,可否通报一声?”鹿衾好脾气地对着两人笑了笑,摸出自己“幸存”的碎银子,放到了二人手中。
下人面面相觑。
(兄弟……我们这是被贿赂了吗……)
(好像是的……)
(感天动地啊啊啊啊,当差第一天就有外快!)
(是的呢QWQ!一会儿能好好搓一顿了!)
(约吗约吗??城东新开那家糕点铺!)
(约约约!!)
“咳……你找我们侯爷有何事?侯爷公务繁忙,可不是想见就见的。”
“要紧之事,小哥哥只需告诉侯爷“认祖归宗”这四个字便可。”
下人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还是扔下一句“你且侯着”跑进了府邸。
此时武晋元正在下人的服侍下喝着汤药,就听见外面通传说有人要见他。
“何人?”武晋元问道。
“那人并未道自己的姓名,只说告诉侯爷“认祖归宗”这四个字。”
“砰——”屋内传来器物落地碎裂的声响。
“侯爷?”下人瑟瑟发抖,小心翼翼试探着唤道。
武晋元出神地看着地上溅开的汤汁,好一会儿才出声命令道:“带他进来。”
下人闻言急匆匆跑着离开。
武晋元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下,独自喃喃道:“认祖么……”
鹿衾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多年后才见到所谓的生父,虽说明书死的确实悲屈,然而他是一介仙官,本就只是借凡人的躯体在凡间渡劫,心里再是可怜明书的遭遇,也并不能多么感同身受,所以他才没选择去为母报仇什么的,反而是自己跑的远远的靠卖画维持生计,原本一生都不会和这侯府再有纠结。
眼下为了进宫……也罢,因果相依,或许冥冥中他注定是要为明书申屈的,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命。
“见过侯爷。”
武晋元眯着一双细眸,看着这个面容与那女人有七分相似的少年,“叫何名?”
“鹿衾。”
“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鹿衾只知母亲自打鹿衾出生便死了,并不知死因。”
武晋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问道:“这么多年,是何人将你抚养长大的?”
鹿衾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不紧不慢答道:“是一老嬷,唤作邱姨,在鹿衾十岁那年便染病去世了。”意思就是你就算是想找她算账也只能对着一堆白骨发火了。
邱姨这个名字武晋元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侯府上下那么多口人,没印象也很正常,对于鹿衾到底知不知道明书死因这件事他也并不担心,既然敢回来认他,说明早就有了觉悟,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也要权当不知道。
如果是放在两年前,舒儿还没死,鹿衾敢出现,绝对是死路一条。奈何如今侯府后继无人,他又年事已高生育几率小之又小,这才考虑起要不要认了这鹿衾。
鹿衾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怎么应付这个老狐狸,早在之前就听说侯府嫡子被奸人下毒毒害,武安侯大发雷霆查了数月也未能查出凶手,自此便苍老了许多,在朝堂上的气势也大不如前,那些雇鹿衾去画春宫的官员都在暗地里讨打赌武安侯一脉几年后会衰亡。
而武安侯是什么人?若有一丝机会他也不会放手的。
正是料到如此,鹿衾才敢光明正大的找上门要求认祖。
对,是要求,武晋元眼下最缺的就是子嗣。
至于他不光彩的出身,就全看武晋元对外怎么说了。
“既然是认祖,便改回武姓吧。”武晋元突然说道。
鹿衾摇了摇头,“不可。”
武晋元皱眉道:“为何?”
“且不论侯爷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这事有多让人揣疑,光是鹿衾在外的身份,改回姓氏就多有不妥。”
“哦?你什么身份。”
鹿衾犹豫了一下,面上有些为难,最终还是说道:“画那什子事的画师……”在长辈面前承认自己以画春宫维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好伐!!
“……”
果然此话一出,武安侯足足沉默了许久。
“就依你所言吧……”武晋元表示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消化他的私生子落魄到画春宫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鹿衾说道。
武晋元扶了扶额,“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我想入宫。”鹿衾斩钉截铁道,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认祖什么的他根本无所谓,入宫才是本来的目的!
“你入宫干什么?”武晋元问道,想了想又觉得作为侯门之子是当入宫为差,改问道:“你可想好了?”
鹿衾心想,我当然想好了!不然来这儿干嘛,侯府一日游吗。
“嗯。”
“那就依你吧。”武晋元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吩咐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搬来侯府住吧,既然认祖了也不能委屈着你,至于住处我会让管家给你安排。”
“谢侯爷。”
“还叫侯爷?”
鹿衾没搭话,老狐狸,还想占本仙官便宜!
武晋元等了半天也没见回话,拂了拂袖,“行了行了,退下吧。”
“是。”鹿衾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哈???”破旧的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娇娇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鹿衾憋着笑,一本正经道:“我说我要嫁入侯府了,你要不要当个陪嫁。”
娇娇抬手摸了摸鹿衾额头,“奇怪,没烧糊涂啊。”
鹿衾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哈笑开。
“……有病。”
笑了好一会儿,鹿衾才放弃戏弄娇娇,把事情原委跟她说了一遍。
娇娇下巴掉的更厉害了,“你说你是侯爷的私生子?”
拜托不要那么大声好吧,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那那那那你岂不是认祖归宗了……”
“是啊是啊。”
“我的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假下巴要掉了。”
娇娇立马捂住嘴,娇呼一声:“讨厌~死鬼~”
鹿衾无奈地跟着笑,“收拾收拾画具吧,明日搬过去。”
“好的老板!”
看着娇娇欢快地蹦哒着跑进屋,鹿衾有点失神。
若可以的话,日后会神宫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带上娇娇吧。
司命那应该会有法子。
真的是,找不到比她还蠢的下手了。
可是给娇娇一个什么职位好呢……
鹿衾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