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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汉王好龙阳 ...

  •   重开
      楼连城在一片混沌中挣扎,再度清醒时,刺骨的寒意如毒蛇般缠绕全身。他睁眼,发现自己跪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 —— 原来正死死攥着一截带血的碎瓷片。顺着沾血的指尖望去,廊下阴影里蜷着个人,月白色衣袍沾满泥污,腕间蜿蜒的血痕正汩汩渗血,如同蜿蜒的赤蛇。
      “上官旻!”
      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楼连城自己也愣住了。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里是楚国王宫偏僻的侧殿,眼前这个少年,是最不受宠的九皇子,今日因被诬陷私通敌国,刚被剥去皇子服制。而自己,本该是奉命前来羞辱他的北申侯嫡次子王虞。
      竟然是穿到了那个美男身上!
      上官旻闻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血迹与泪痕,破碎的眼神里满是嘲讽:“来看笑话?还是……” 话音未落,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绽开妖冶的红梅。
      楼连城浑身发冷,却鬼使神差地冲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碎瓷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记忆中王虞骄纵狠戾的模样与眼前人绝望的神情重叠,刺痛着他的心脏。“别动。” 他扯下外衣的布条,声音竟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镇定,“伤口太深,再拖下去会没命。”
      上官旻怔怔望着他,任由他笨拙地包扎,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病态的癫狂:“你何时学会假慈悲了?今日在御书房,你不是还说我活该去死?”
      楼连城动作一顿,原主的记忆如利刃划过脑海。三日前,正是王虞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通敌密信摔在上官旻脚下。此刻对上少年染血的眼睛,他喉间发紧,鬼使神差道:“那不是我。” 见上官旻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又补了一句:“从今日起,不是了。”
      包扎完伤口,楼连城才发现上官旻早已支撑不住,昏迷过去。他咬咬牙,费力地将人背起。少年清瘦的身躯轻得可怕,后颈处还留着被侍卫拖拽时的淤青。穿过寂静的宫道时,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两条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的藤蔓。
      当他终于将上官旻安置在自己的寝殿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
      寝殿烛火明明灭灭,楼连城跪坐在床榻边,指尖抚过上官旻腕间层层叠叠的纱布。他从未想过,这看似坚韧的少年,皮肤下竟藏着如此多新旧交错的伤痕,像是被反复揉碎又勉强拼凑的琉璃。
      忽有冰凉的触感贴上手背,昏迷中的上官旻无意识抓住他的手指,喉间溢出破碎的呓语:“别... 别丢下我...” 声音细若游丝,却像一根银针狠狠扎进他心里。楼连城身子猛地一震,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上官旻的恐惧,还是原主王虞残留的愧疚。
      “原来在去花国之前,上官旻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吗?”楼连城心里嘀咕。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扑打窗棂,他轻轻抽回手,转身去取案上熬好的药。铜勺搅动药汁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褐色的液体表面浮沉着细碎的药渣。
      “水... 水...” 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楼连城慌忙转身,却见上官旻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未受伤的手死死攥着被褥,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他急忙倒了盏温水,却在凑近时被一把拽住手腕。
      上官旻的眼睛亮得惊人,却又像是燃烧到极致的火焰:“你为什么救我?北申侯府不该盼着我死吗?”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却又在看到他疼得皱眉时猛地松开,仿佛被灼伤一般。
      王虞将水杯抵上他干裂的唇,轻声道:“因为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擦去他嘴角溢出的水渍,“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我们总得拽着彼此活下去。”
      上官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许久,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与释然:“原来北申侯府的小凤凰,也有折断翅膀的一天。”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慌忙捂住嘴,指缝间又渗出点点猩红。
      王虞见状,直接掰过他的脸,将药碗递到唇边:“闭嘴喝药。再这么折腾,伤口裂开了我可不管。” 他的语气凶狠,却在喂药时小心翼翼地吹凉每一口,生怕烫着他。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两人身上。上官旻枕在他膝头,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轻声道:“王虞,你说... 我们能逃出去吗?” 声音里带着少年人少有的迷茫与希冀。
      楼连城低头,发丝垂落下来扫过他的脸颊:“逃不出去,就把这牢笼砸个稀巴烂。”他想了想后来种种,坚定了语气:“会的。”
      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凌乱的发丝,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竟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但现在,你得先把身体养好。”
      晨曦初露,宫墙之上的琉璃瓦泛起冷光。御花园旁的偏殿,值夜的小太监打着哈欠,正准备交接换岗。他揉着惺忪睡眼,推开偏殿的门,屋内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手中的灯笼 “啪嗒” 一声掉落在地。
      “人呢?九皇子不见了!” 尖锐的呼喊划破清晨的静谧。
      消息如野火般迅速蔓延,不多时,一队侍卫便匆匆赶来。为首的统领眉头拧成了麻花,一脚踢开半掩的窗户,查看有无攀爬痕迹。窗棂上残留的几缕布料,在风中微微飘动,他脸色一沉:“定是从这儿逃走的。”
      “可这深更半夜,九皇子能去哪儿?他身中重伤,又被褫夺了皇子身份,难道不怕死在外面?”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插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侍卫统领瞪了他一眼,“啪” 地抽出腰间长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若是找不到人,咱们都得掉脑袋!” 说罢,带着众人风一般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宫道上回响。
      与此同时,太子寝殿内也被这消息搅得鸡飞狗跳。太子一脚踹翻了案几,桌上的茶盏滚落,摔得粉碎:“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将死之人都看不住!” 他的脸色因愤怒而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若是让他跑了,再传出些不利于本太子的消息,你们都别想活!”
      太监总管弓着腰,战战兢兢地回话:“太子殿下息怒,老奴这就亲自带人去找,掘地三尺,也定要把他寻出来!” 说罢,匆匆退下,尖着嗓子吆喝着召集更多人手,整个后宫陷入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乌云压城,暴雨将至。北申侯书房内的青铜烛台上,三根白烛正疯狂摇曳,烛泪如血,顺着烛身蜿蜒而下,在案几上凝结成诡异的形状。北申侯指尖捏着密折,指节泛白,羊皮纸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仿佛一张扭曲的鬼脸。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管家浑身湿透,发丝紧贴着额头,跌跌撞撞地撞开书房门,连腰间的玉佩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老爷!宫里传来消息,九皇子上官旻失踪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轰 ——” 一声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北申侯手中的朱砂笔 “啪” 地折断,鲜红的朱砂如血珠般飞溅,在密折上晕染开,宛如一场无声的杀戮。他猛地站起身,金丝蟒纹的衣摆扫过地面,带倒了一旁的青瓷花瓶,“哗啦” 一声,碎片四溅。
      北申侯眯起眼睛,眼中寒光闪烁,宛如出鞘的利刃。他一步一步逼近管家,每一步都似重锤敲击地面:“太子那边什么反应?” 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管家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紧紧抵在门上,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的水珠,颤抖着回道:“回老爷,太子大发雷霆,已经封了城门,全城戒严搜捕。侍卫们挨家挨户查探,听说太子怀疑九皇子手里有…… 有足以扳倒他的证据。”
      北申侯背着手在书房疯狂踱步,金丝蟒纹的衣摆随着他急促的步伐翻飞,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突然,他停住脚步,死死盯着窗外翻涌的乌云,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阴鸷:“失踪得倒蹊跷。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他的脸照得惨白而狰狞。
      管家浑身一僵,喉结艰难地滚动,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派人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暗中寻找九皇子的下落!” 北申侯猛地转身,抓起案头的玉扳指狠狠砸在墙上,“无论如何,不能让九皇子落在太子手里!若能将他掌握在我们手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窗外暴雨倾盆而下,将剩下的话语彻底淹没。
      管家心领神会,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是!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消失在雨幕之中。
      北申侯望着窗外肆虐的暴雨,眼神愈发深邃而危险。闪电照亮他扭曲的面容,九皇子的失踪,就像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楚国局势的风暴,正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更鼓声惊飞檐下宿鸟,王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蹲在床边的他,望着上官旻因高热而泛红的脸颊,烛火摇曳,在少年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上官旻腕间新换的绷带渗出淡淡血痕,那是今早躲避追兵时留下的伤口。殿外传来零星脚步声,他猛地攥紧腰间软剑,青铜烛台的光影在脸上扭曲成狰狞的纹路。
      “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王虞在心底嘶吼,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父亲的密信还藏在袖中,北申侯府已与太子达成协议,要将上官旻的行踪作为投名状。他望着昏迷中仍紧攥自己衣角的手,喉间泛起苦涩:“阿旻,对不住了,就算你醒了怪我,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
      夜雨初落,王虞抖开披风,动作轻柔却又急促地将上官旻裹紧。少年清瘦的身躯压在背上,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让他耳尖发烫,可此刻他满心都是警惕与担忧。刚踏出房门,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骤然响起,整个宫殿瞬间亮起无数火把。“九皇子失踪,全城戒严!见人就搜!” 侍卫统领的嘶吼声在雨夜中回荡。
      王虞瞳孔骤缩,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散开。他贴着墙根疾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踩在刀尖上。转过回廊时,前方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六名重甲侍卫押着嫌犯走来,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王虞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闪进旁边的佛龛,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铜佛,双臂如铁钳般将上官旻护在怀中。
      怀中的人却突然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王虞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什么声音?” 为首侍卫猛地转头,长矛尖直指佛龛。王虞屏住呼吸,从靴中抽出匕首,可怀中的上官旻剧烈颤抖起来,喉间溢出破碎的呓语。
      千钧一发之际,他看着颈间母亲留下的玉佩,心中剧痛:“娘,原谅孩儿不孝!” 手却毫不犹豫地扯下玉佩狠狠砸向远处,清脆的碎裂声吸引了侍卫的注意。“在那边!追!” 等脚步声远去,他才发现冷汗早已浸透后背,双腿不住地颤抖。
      “上官旻啊上官旻,你欠我的更多了。”王虞心中暗道。
      穿过蛛网密布的侧廊时,怀中的人又发出模糊呓语,王虞慌忙伸手捂住对方的嘴,掌心能感受到上官旻急促的呼吸。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他能清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几道黑影举着火把转过街角,刀光在雨幕中闪烁。“那边有动静!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王虞心跳如擂鼓,猛地窜进一旁堆满杂物的暗巷。巷口的捕兽夹突然弹起,擦着他的脚踝划过,在青砖上留下三道狰狞的刮痕,剧痛让他险些叫出声,可他只是咬着牙,将快要滑落的上官旻重新背好。
      出城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王虞的靴底不断打滑,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怀中的人突然剧烈咳嗽,温热的血溅在他肩头。“坚持住,阿旻,就快到了。” 他嗓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扣紧对方的膝弯,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刚跑到护城河吊桥,桥头突然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将领高举灯笼:“什么人?站住!”
      王虞瞥见河边停着一艘破旧渔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立刻转身狂奔。追兵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一支响箭擦着他头顶飞过,在空中炸开刺眼的火光。当他纵身跃下石阶时,怀中的上官旻突然滑落,他心脏一紧,拼尽全力用手臂环住,两人重重摔在鹅卵石滩上。
      箭雨随即覆盖而来,王虞毫不犹豫地翻身将上官旻护在身下,肩头被射中一箭,火辣辣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可他只是闷哼一声,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渔船跑去。
      这副身躯,还是太弱。
      船桨刚划入水中,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钉入船板。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奋力划动船桨,直到驶入芦苇荡深处。“不能死在这,绝对不能!” 他怒吼着,一边护着上官旻,一边拼命划船。
      上岸时,暴雨如注。王虞背着上官旻在泥泞中踉跄前行,每一步都几乎要将人摔倒。远处传来狼嚎声,三只饿狼从树影中现身,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王虞抽出软剑,剑身上还滴着河水与血水,却在这时,怀中的上官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虚弱地说:“别... 别管我...”
      “闭嘴!” 王虞怒吼,声音在雨夜中回荡,眼眶通红,“从你在我背上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放开!我就算死,也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当破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开庙门。腐木碎屑簌簌落下,他将人轻轻放在发霉的蒲团上,立刻扯下外袍为其盖上。
      上官旻苍白的唇翕动着,无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呢喃着:“别走...” 王虞浑身一僵,低头时发丝垂落,扫过上官旻颤抖的睫毛。他轻轻握住那只手,放在心口,低声道:“我在,我一直在。”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斑驳墙壁上微微晃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庙外传来,王虞握紧软剑,警惕地望向门口 —— 追兵,还是另有其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汉王好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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