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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   官道平坦,一队黑甲兵士护卫着一辆简单不失华贵的马车赶路。打扮英气眉眼凌厉的少女持马鞭坐在车前,右边坐着一个蓝衣的男孩,男孩身量看来约莫只有十一二岁,一张圆圆的小脸摆出严肃郑重的表情,惹人发笑。他身旁赶车的少女只比他大上五六岁,却流露出军旅之人特有的干练。
      少女熟练的赶着马车,目不斜视。而绷着脸装大人的蓝衣少年坚持了一会,就忍不住偏头去听车内的动静,回头忧心忡忡的问少女:“羽姑娘,世子现在还没醒,是不是病还没养好?”
      名唤仲羽的少女皱了皱眉,安慰他,“世子一向身体康健,出发前大夫说世子的病已然痊愈,只需修养一二就能恢复元气,你不必担心。”
      风眠听后安定了些,继续问道,“那咱们还有多久能到最近的城镇啊?”马车颠簸,他实在是心疼他家小世子,小小年纪就要离开家乡远去长安,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
      风眠不敢责怪侯爷狠心,他知道侯爷对圣上忠心耿耿。圣上下旨令藩王送质子入长安,定北侯二话没说就把最宠爱的小儿子送去,别的藩王哪个不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
      可侯爷与今上既然是过命的兄弟,怎么就不能求个恩典推了圣旨呢,以圣上对侯爷的信任,哪还需要让小世子背井离乡证明忠心。
      可惜风眠不明白,帝王的猜疑永远不会停止,燕北越是势力强大越容易遭忌讳。现在的风眠不明白,前世这个年纪的燕洵也不算彻底明白,而现在的燕洵,比谁都了解,帝王的多疑。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一样了。

      燕洵再次睁开眼时就愣住了,眼前陌生的床幕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这不是他以为的阴曹地府,却也不是他的寝殿。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还没弄清自身诡异的处境,就听到妇人惊喜的声音,“洵儿,你终于醒了!”
      燕洵一顿,身体僵住了,这个声音,是——娘???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守在床前的美丽妇人,声音颤抖,“娘?”
      唤完又是一惊,这不是他的声音,至少不是六十岁的燕洵,虽然带着病中的嘶哑,分明是个孩子的声音。
      “洵儿好生躺着,你刚退烧,再多休息一会儿,娘去唤大夫来。”白笙温柔的探了探他的额头,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去唤人。

      燕洵尤自惊疑不定,他原以为他已经死了,可眼前的娘亲分明比九幽台死去时更年轻,而他自己——燕洵伸出左手放在眼前,瞳孔一缩——短小的属于十岁幼童的手,小指完好。
      他视线扫过屋子,隐约觉得有些像他久远模糊的记忆里燕北儿时的卧房。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白笙和他记忆里英武高大的父亲领着一个发须斑白的老大夫来到床前。大夫把脉后,恭敬地向定北侯夫妇报告,“世子这病虽来得凶险,现已无碍,静养两日便可恢复元气。”
      白笙感激地对老大夫道谢:“多谢大夫救我儿性命。”
      “不敢当,不敢当,夫人折煞在下了。”大夫连连摆手,惶恐告退。
      室内除了满心疑惑的燕洵,只剩定北侯夫妇。燕世城叹了口气,眼带愧疚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洵儿,是父亲不好,只是圣旨不可违抗,待你身子好些,就启程去长安吧。”
      圣旨,长安?燕洵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燕洵醒来几天后终于弄明白,他不知为何回到了年少未至长安之时。
      记忆里,温柔年轻的母亲,看着严厉实际对他再纵容不过的父亲,没点女孩样的姐姐和少年模样的两个哥哥。
      那是他自九幽台后做梦都不曾奢求的过往,而今鲜活的在他眼前,仿佛前生不过一场噩梦,梦中他失去的一切,醒来后上天又都归还。
      只是他原本就不信神佛,燕家灭门后他只信自己。
      他不曾向上苍祈求让亲人回到身边,那是软弱,死了的人活不过来。
      那时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站在至尊之位上向魏帝讨还血债。
      曾经一片赤诚,神明不曾善待他,待到后来满身鲜血,座下枯骨累累,竟又让他回到一切开始之前,何其讽刺。

      不同的是,前世并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他满心忐忑地进了长安那个虎狼之地。
      今生病愈,燕小世子的躯壳里装了冷酷帝王的魂。他仍是按照前世的轨迹重回长安,却带着未曾了结的前尘旧怨。
      ......狗皇帝,几大门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有,他最好的“兄弟”,一生的宿敌——宇、文、玥!

      这场奇怪的病只是一个重生的契机,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燕洵也养好了身体,辞别“多年未见”的亲人家乡,踏上赴京的路。
      由仲羽护送他到长安再回燕北向父亲复命,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已是多活了一世,还没习惯做一个十岁稚儿,另一部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仲羽。
      再见复生的亲人,无疑他是惊喜的,可仲羽,前世是间接死在他的手里。从前可以毫不后悔,如今再见到因他而“死”的人却免不了心情复杂。
      就好像他不能告诉父亲他的皇帝好兄弟会无端灭他满门,母亲只当他是病了一场又要背井离乡才那般寡言黏人。他也不会对一个活着的一无所知的仲羽说:抱歉,害死了你和乌道涯。
      一切还没有发生,故事中的人还未相遇重逢,而他,还不认识青山院那个冰冷的少年。
      ——不过,宇文玥,他们很快,就会重逢……在隔了生与死的二十年后。

      燕洵把心里那点对长安的期待理解为在一切初始逆转命轮的渴望,长安城有太多故人,宇文玥……也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偶尔闭眼,梦中是少年时在长安斗鹰走马的经历,又都变成九幽台上的血色炼狱,最后,是宇文玥坠入千丈湖时那个幽深如古井无波的眼神,将他困在其中,无法挣脱,一觉醒来浑身冷汗,湿了里衣。
      风眠问他是不是病没养好所以精神不济。他摇摇头,在心里说:是一个不相识的故人——明明都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扒骨,厌憎如此,却偏要梦中纠缠,让人不得安眠。
      他转头想了想,方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恨宇文玥入骨是真的,宇文玥倒是惯常一副死人脸,他指责他的背叛时,他寻他报仇时,他却还是一派清冷从容的贵公子姿态,当真令人恨极。
      燕洵最讨厌宇文玥的故作姿态,宇文玥死后这种讨厌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宇文玥就死了,全力出拳一击却打在空气上,所谓郁闷不过如此。
      重活一世这种厌憎和郁闷也没消减半分,宇文玥倒好,今生索性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他的那些怨啊恨啊,在宇文玥眼里也许就成了没来由的胡闹。
      思及此,燕洵脸上就带了几分郁郁之色,就连仲羽都安慰他,“世子到了长安,皇上和太后会照拂你,侯爷和夫人时常会送来家书,长安繁华,世子不必过度哀伤。”看着仲羽真诚的脸,燕洵的心情更复杂了几分——算了,等见到了那个死了二十年的冰坨子,再来考虑怎么把那些郁闷找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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