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月书童

2、第二章

　　这是第几天了？

　　他被困在这里的第几天了？

　　第五天、八天、还是十天？

　　书生不知道，只知道他绞尽了脑汁、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可还是出不去。

　　事情发生在他逃离虞府的路上，那时候他脚步像箭一样快，他像鸟一样在天地之间逍遥自在，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当他无意之中走到这片树林的时候，发现一个会发光发亮的圆球，好奇之下，就走近一瞧，可是还没等他瞧清楚，那个圆球竟然发出一阵刺目的光……

　　书生的眼睛有片刻的失明，等他可以看到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混沌的白色世界，“这是什么地方？”他想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刚刚向前迈上一步，“嘭——”

　　“哎呀，好痛……”书生吃痛地摸着鼻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然后慢慢地将手伸上前，碰到的是硬邦邦的东西，就像是一道墙壁一样，只不过看不见。

　　“是结界？”他施了法术，想要打开结界，可是他的法术完全不起作用，“奇怪了，又好似不像……”

　　书生有些诧异，莫非是他的法术不够高，是以无法打破这无形的结界？

　　在几次尝试之后，他都没有成功，最后他打算先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出去，他举目四望，“有没有人啊……”

　　混沌中声音飘了很远，“有没有人啊……有没人啊……没人啊……人啊……”

　　没有人回答他。

　　书生再次大声叫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地方？……”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可是回答他的好似只有回声，让他不由失落几分。

　　“臭小子，瞎嚷嚷什么？”正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书生心头大喜，急忙向声音的方向走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氤氲白雾之中似有个身形，再仔细一看，那身形好似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坐着各路的妖魔鬼怪，说话的是个三只角的妖怪，“要是能出去，我们这么多的妖怪也不会在这里干坐着了！”

　　“这位三角大哥，我跟你说，我是看到一个个亮晶晶的东西，然后等我一走进，忽然眼前一片光，然后就到这里了，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三角怪只是轻轻发出了一个“恩”字，姑且算作是回答。

　　“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我们会到这里？”书生很是好奇。

　　“不知道，”三角怪淡淡道。

　　可是书生一点都不在乎他这般冷淡态度，依旧问道：“听三角大哥方才所言，大哥你好像呆在这里很久了？有多久？”

　　“大概有七天。”

　　“你一直呆在这里面，是怎么分辨黑夜和白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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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真的出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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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书生一连串的发问，三角怪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等啰嗦没玩没了的问题，最后索性闭眼装睡了。

　　可是他还没睡多久，就被“嘭”的一声大响给惊醒了。眼睛一扫，见那个啰里啰嗦的书生正仰躺在地上，揉着脑袋，分明是想打破这个结界，没想到被结界给弹了回来。三角怪见状，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自量力！”

　　书生从地上爬起，然后一撩衣摆，双手握拳，又朝着那道结界冲了过去。

　　“嘭”又是一声巨响，书生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不过，很快地他又站了起来。

　　“嘭！”

　　“嘭！”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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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多少次之后，三角怪再也看不下去了，然后上前抓住了书生，“够了！”

　　书生停住，此时他已经头发散乱，一身干净的白袍也被弄破了多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气喘吁吁地看了看三角怪，脸上带起些许笑容，“三角大哥，我就是想试试，这结界到底有多厚？看看我能不能打破它？”

　　三角怪却是拉着他，“不用试了，这结界凭你是打不开的！”

　　“三角怪，你这么说话，未免有些太伤人了！”突然间，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插了进来。

　　书生疑惑地打量四下，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三角怪眼睛一眯，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说得是实话，我要不告诉他，这个傻小子，一会儿可真的要撞死在这堵结界上了！”

　　“哈哈……”那个尖细的声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面冷心热的妖怪！”

　　书生心道，我才不会那么傻！他就是试试而已。心里腹诽几句，对这个说话的妖怪越来越好奇，他问三角妖：“三角大哥，这说话的是谁？她在哪里？”

　　“我在你的右边。”那个尖细的声音懒懒道。

　　“右边？”他扭头望去，他的右边压根就没有人，这下他更加疑惑了，莫非他遇见了会隐形的妖怪不成？

　　“朝哪看呢？”那尖细的声音又道：“我在你的肩膀上。”

　　肩膀上？书生转首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蚊子大小的妖怪，长着一双奇怪的翅膀，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你是？”

　　“我是蛋蛋，”那小妖怪道。

　　“蛋蛋？”书生看他的长相可是一点儿也不像蛋。

　　小家伙朝书生眨眨眼，“我叫蛋蛋，是因为我以前是颗蛋。”

　　书生见他神情颇为自豪，想来是十分喜欢这个名字，便道：“蛋蛋是个好名字，有好多的妖怪以前都是颗蛋，像鸟啊、鸡啊、鸭啊、乌龟啊……”

　　蛋蛋愈听愈是皱眉，“那些个妖怪怎么可以跟我相提并论……”

　　“哎呀！啊……”忽然一声惨痛的高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书生与三角怪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循声奔过去，只见妖怪们个个面色惊恐，像是被什么吓得四处逃窜。

　　书生心中疑惑更甚，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些妖怪如此惊慌。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地上有一滩浓水，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三角怪随意抓了个妖怪，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家都这么慌张？”

　　那妖怪指着地上的那滩水，叫喊道：“他化成了……一滩水，就在我们的面前，真的成了一滩水，我想救他，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救……”

　　三角怪听了，心中大为不解，“他怎么平白无故化作一滩水？”

　　那妖怪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书生听了，两道眉毛不由凝住，像是想起了什么，“这里莫非是……琉璃水晶球？”

　　“琉璃水晶球？那是什么？”蛋蛋听了这个名字，不禁问道。

　　“传说，琉璃水晶球是千年神树的树魄凝结而成，可以化天地之灵气，集日月精华，曾经是个惠泽四方山林的至宝，也是妖怪们修炼的法宝。”

　　至宝？众妖怪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听个究竟。

　　“得到这个宝物的妖怪们大多潜心修炼，最终都飞升成仙，可是，后来不知怎地，这个宝物就落在了一个大妖怪的手上，这个妖怪没有像其他的妖怪们一样使用这个宝物，因为她嫌这个法子太慢，所以她就用了禁术，因而她的法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禁术？什么禁术？”

　　“用这法宝化了妖怪们的法力，然后将他们的法力转移到她自己的身上。”书生慢慢道来，他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一开始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真是太恶毒了！”

　　“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的邪术……”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要变成一滩浓水……”

　　“我可不想变成一滩浓水……”

　　此刻，妖怪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这该怎么办？”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妖怪们坐立不安，书生突然提议道：“ 与其坐以待毙，我们为何不放手一搏？”

　　“如何搏？”

　　之后，书生便开始带领大家想办法，一个一个办法来尝试，比如带领大家一起去“撞墙”、“砸墙”、“挠墙”……总之，尝试了各种办法，可是依旧出不了这颗古怪的球。

　　妖怪们累得气喘吁吁，纷纷去休息了。

　　只留书生孤零零地靠在那道“墙壁”上，两道秀气的眉毛绞在一起，抓耳挠腮，样子很是苦恼。

　　这时，三角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已经尽力了，或许，这就天意。让咱们被困在这水晶球的结界里……”

　　忽见书生忽然眼睛一亮，将耳朵贴在了结界上，“嘘，大哥，外面有声音。”

　　三角妖一听，也跟着趴到上面，附耳细听，果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外面有声音，有声音，好像还有人说话……”

　　“说什么听不清楚，”书生道。

　　突然一个声音凭空响了起来，“书生，书生，你能听到吗？”

　　书生一听，立刻蹦跶起来，这个声音不是那个大骗子虞飞琼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莫不是她也掉进这里来了？他惊慌四顾，却没看到虞飞琼的身影。

　　“书生，书生……”虞飞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书生有惊又疑，确定没有看到她，“虞飞琼，你在哪里说话？你出来呀！”

　　三角怪指着他的胸口道：“书生，这声音好像来自你的身上，你身上有个会发光的东西。”

　　书生摸索一阵，从里面掏出那条珊瑚项链，这条项链他不是还回去了吗？怎么还在他的身上？他正纳闷时，虞飞琼的声音又传来了，“书生，我呢在外面，你是不是在这个圆球里面？”

　　书生一听，大喜，抓起项链，连忙答道：“是呢，我在琉璃水晶球里面，我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你快救救我们。”

　　“这样啊……叫我一声娘子，我就帮你，怎么样？”

　　她这句话，不由引得书生破口大骂，“虞飞琼啊虞飞琼，我当真是看错你了，你不止是个坏心眼的骗子，而且还是个落井下石之人，小人！”

　　虞飞琼完全不在意，反而掏掏耳朵，“骂够没有？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我就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三角怪道：“外面是你娘子？”

　　书生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是我娘子。”

　　三角怪一头雾水，又是问道：“那拜堂了吗？”

　　书生道：“拜了。”

　　“拜了，那就是夫妻了，叫一声娘子又不会怎么样，大家活命要紧呢！”

　　这时候，另一个妖怪凑了上来，嬉皮笑脸道：“要不，我叫娘子也成。说实话，我还没成亲，你看我叫成吗？”

　　书生两眼一瞪，心里有些生气，“这怎么成？娘子哪里是说叫就叫的？”

　　“既然你不愿意，你就叫啊！”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又多出好多个的妖怪，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直勾勾的眼神好像利箭一般穿过他的心。“好兄弟，我们试了各种的方法，都没能出去，本来以为要死翘翘的，可是现在，突然来了个救命的大草，怎么样都要抓住啊……”

　　面对这般求生心切的妖怪们，书生心中百般不愿，但迫于形势，只得把心一横，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娘子”。

　　“你说什么了？没听清楚。”虞飞琼眉毛一挑。

　　书生狠狠一咬牙，大声叫道：“娘——子！”

　　外面树林里，虞飞琼听了，满意地翘起嘴角，“相公，我听到了，我这就来救你啊。”

　　刚用布包住了琉璃水晶球，只听树林中传来声响，她心知不妙，拿起水晶球就跑，突然，身后出现涌出很多的黑气，黑气之中慢慢出现一个妖怪，虞飞琼暗暗运气，手掌聚起雷球，朝身后抛去。

　　“嘭！嘭！……”一声又一声，一连砸出数个雷球之后，可是却一点也没伤害到那妖怪。

　　虞飞琼察觉到身后的妖气越来越浓烈，心里的感觉愈加不好，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妖气太强了！

　　她脚步飞快，在山林之中飞奔，想要甩掉身后步步紧逼的妖气。

　　身后不断传来一个声音，“还我的宝贝……”

　　路越跑越偏僻，越来越崎岖，突然，虞飞琼的脚步停住了。

　　书生觉察出异样，急忙问道：“虞飞琼，你怎么了？”

　　“糟了！”虞飞琼喘了几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道：“前面是个断崖，再没有路了。”

　　“那你赶快回去！”书生听闻，顿时有些着急。

　　“来不及了！她来了！”虞飞琼说完，转身就看到黑气已逼近眼前，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妖气。就连在水晶球结界内的妖怪们，也能感觉出这异常的妖气，个个露出害怕的神色，书生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还我的宝贝……”黑气来到虞飞琼的面前，她下意识地慢慢后退，可是黑气没有逼上来，似有忌惮，只是在那与她对峙，“球……我的球！”

　　虞飞琼知道自己必然不是这妖怪的对手，她思绪飞转，然后摸了摸水晶球，“相公，对不住了！”

　　书生一听，神色一黯，“你别勉强，我知道你是打不过这个妖怪的……”

　　虞飞琼听了，唇角一钩，慢慢地慢慢地将拿水晶球的手伸到崖边，山风只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她朝那团黑气一挑眉梢，“嗖”的一下，手里的水晶球就坠入了山崖。

　　“不要……我的水晶球……”就在那一刻，黑气朝虞飞琼扑来，可是球已经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山崖，想要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那妖怪怒气冲冲推了虞飞琼一把，恶狠狠地道：“你也跟着下去吧！”

　　“啊……”水晶球里的妖怪们只觉得天旋地转，个个头昏脑涨，“好晕，好晕……”

　　水晶球一路翻滚着跌下了悬崖，“啪”的一声，结界乍然崩裂，里面的妖怪们见结界不见了，正欲欢呼时，猛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往下坠落，不由惊叫道，“啊……”

　　他们慌乱地抱住了彼此，仿佛对方就是一颗救命稻草一般，但是仍旧止不住下坠之势。

　　“我们要被摔死了……”

　　“谁来救救我……”

　　哀叫声不绝于耳，书生也不由得下坠，他凝神一念，十几张纸从他的布袋中飞出，然后轻轻地将他的身子给托了起来。

　　突觉脚上一紧，低头一看，三角妖等妖怪正抓着他的脚呢，“兄弟，想不到你有这等好法术！”

　　蛋蛋扑扇着翅膀飞过来，“书生，加油！”

　　书生刚要说话，忽然身子一沉，跟着一众妖怪们纷纷往下落。原来是那几张纸压根就托不住他们这么多妖怪的重量。

　　“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山风呼呼从耳旁掠过，书生不住往下沉，突然他感觉有什么力量抓住了他，然后慢慢的往下飘。

　　他抬头一望，便是一惊，只见虞飞琼带着那张熟悉的笑脸，此刻她正抓着他的后衣领，奋力拍打着翅膀。

　　“翅膀？”书生惊讶极了，心里也疑惑极了。他从来都没发现虞飞琼是有翅膀的妖怪呢。

　　虞飞琼咬着牙，有些吃力道：“我送你们下去！”

　　书生仰着头，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双翅上，那双翅膀又短又小，羽毛也不甚丰满。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翅膀，或者他都有些怀疑这样的一双翅膀能否带着如此多的妖怪，眸光中多了几分担心。

　　此时他见虞飞琼脸色不大好，“飞琼，你还好吧？”

　　虞飞琼满头大汗，摇头道：“不好。”

　　书生往下望去，“你再坚持一下，我可以看到下面的树木了，这就说明我们离谷底不远了……”

　　“我……坚持不住了。”

　　“啊……”妖怪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