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十哀

1、1

　　简槐瞟了一眼摊在茶几上的报纸，头条还真就是“护城河惨案”。前天护城河里捞起三具裸/体男尸，三具浮尸都是一刀插入胸口毙命，虽然泡得有些久了，依旧能靠伤口鉴定出凶器是超市销量最高的水果刀。警方效率很高，目前已经锁定了重要嫌疑人章某，嫌疑人在逃中，相信不久就会结案。

　　简槐是接到了咨询的，专案组组长一开始就来找他这个顾问了。死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是高中同班同学，入手点仅此而已。三人名字分别是柳德、阮胡天与闻落凯，在学生时代经常混在一起，逃课打架是常态。他们的高中同学都表示以前对他们敬而远之，语气里尽是冷淡或惶惶，给出“班里只有林小川和章帆和他们走得比较近”之言论。令人惊奇的是，这二位居然都失踪了，前者半年前就没了踪迹，后者则是几天前。章帆的失踪节点当然更使人生疑，其周边人对他失踪前惴惴不安的各种行为的描述更是令调查重心发生倾斜，最致命的是一段新城区的监控录像，一个穿着与章帆失踪前一模一样的人拖了几个大型麻袋走到河边好几趟，随后进入监控死角。

　　简槐嗅出了一些不对劲，在会议上提出质疑：“这难道不像是有人的刻意安排与引诱吗？”

　　好不容易才截出录像的刑警组立马不乐意了：“你知道抛尸地点在哪儿？我们没日没夜从发现地方圆二十里翻出来的监控，还由于新城区监控建设不完善，影像断断续续，差点错过了这段录像，你跟我们说刻意？”

　　队长只沉默了片刻，答道：“小简，你可以有你的直觉。要调查的话组里人手并不富裕了，拿证据说话吧。”

　　看似不偏不倚，言下之意是这回连别的怀疑对象都没有，凭什么任性。

　　简槐只是觉得，这个案子太干净了，除非硬是把林小川算上，否则很难找到第二个嫌疑人。如果是蓄意谋划，那份缜密实在可怖。

　　正在此时，简槐接到了一个电话，座机八位，是公用电话。

　　“是简先生么？”

　　一个低沉而带着些喘息的声音传来，简槐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你是？”

　　“要是打到警局就要被定位了，听说您是个聪明人……我是章帆。”

　　章帆不给简槐任何发问的机会，语气愈发急促了：“是汪旭，他快找到我了……”

　　电话戛然而止。简槐心境陡然一亮，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一个已知答案的证明题。简槐立刻在书桌上翻寻起案件相关材料，在一众的同学名单之中，果然有一个汪旭，只不过高一下半学期就转学出国了。如今，是一名知名大医院的外科医生，口碑很不错。

　　资料程序化得十分简洁，没法出现任何戏剧化的灵机一现。汪旭家庭住址与联系方式明明白白地列在那里，高级住宅区806室。简槐犹豫了一下，决心先再仔细盘问一遍他们的高中同学。

　　“汪旭？”秦莞如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似乎一刻不停地发着消息，“哦，差点忘了这个人。怎么，他是警方怀疑对象？”

　　“不，只是听说他和他们有过冲突？”其实这只是简槐的猜测。

　　“还说不怀疑？”秦莞如笑了起来，血红色的指甲总算不再晃悠了，“你们警察可真会瞎猜。汪旭嘛，和那几个家伙不是一路的，还冲突，话都不见得说过几句。”

　　“还不如说说林小川呢，他才同他们走得近……”

　　“林小川本来挺开朗一个人，后来开始和他们鬼混了，变得越来越差劲。我觉得他可能被他们揍过一顿，然后服服帖帖的……”

　　这算怎么回事？鬼混好像是自愿，秦莞如却说他是被打了？

　　“我同学都没提过林小川吧？可我那时候对他特别关注，你懂吧？”秦莞如大大方方地笑着，“我看到他们放学以后勾肩搭背地出去，但是在班里表现得一点也不认识似的。我还看见过林小川手腕上的淤青，我总觉得他有很多秘密，他不愿意说，我那时候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我总觉得不该那么主动……”

　　“说起来汪旭和林小川关系挺好的，高一时他们成绩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后来汪旭出国，林小川成绩一落千丈。”

　　那么也算是间接联系了？这其中的林小川是个关键人物。虽然他的失踪时间是半年前，可失踪本身不就值得怀疑么？秦莞如是唯一一个暗示林与那三人的关系并不好的人，这么说来，林小川其实是有动机的？

　　简槐眉头紧锁，他隐隐感到，找到林小川，就能揭开谜底。

　　秦莞如站起身来的时候一个趔趄，简槐忙不迭地扶了她一把：“小心。”

　　秦莞如有些尴尬地道了一声谢，同时谢过了这杯免费的鸡尾酒：“简先生，有些事情，还是别当真的好……”

　　简槐奇怪地瞟了她一眼。这位精致的秦女士意味深长地回应着他的目光，然后给出了一贯的笑容，血案的乌云似乎从来不曾在她头上盘旋。

　　简槐几乎要把她拦下来。

　　简槐觉得自己变成一个捕风捉影的人，他不能分辨秦莞如是不是可信，就像他开始怀疑章帆是不是在故意误导他。这条晦暗不明的所谓的线索全是言论堆砌而成的。

　　章帆虽然同那三人关系很好，但有人说他们曾有过争执，林小川似乎是那三人的施虐对象，汪旭与林小川关系好，章帆说他是罪魁祸首……

　　这些信息，有多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