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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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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年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
寒冬腊月,南方湿冷的气候此时成了对他生命的最大威胁。
当时的福利院院长把他捡回去,过了个温暖的年。那时的福利院还在镇上,是宗年记忆里最温暖的地方。
大年初五,人们忙于走亲访友,院长便抱着他上街,问问熟与不熟的人知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
“哦——这是宗家的崽崽呀!就那个赌博欠一屁股债和老婆分开跑掉的宗泼皮的孩子呀!”有嘴碎的婆婆认出来了。
三岁不过的宗年听不懂婆婆话里的刺耳,但有院长柔软的手护住他的耳朵,把他靠在她胸前。宗年听见软软的声音应道:“谢谢阿姨,这些话就别当孩子面讲啦。”
宗年知道自己原本的家是怎样不是因为记住婆婆的话,而是忘不了院长轻轻的言语,以至于记得引出那句话的事实。
宗年讨厌自己的姓。
但他不能闹脾气,他希望院长喜欢他。
他一直乖乖巧巧,只是用仅在院长唤他“阿年”时回应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然而后来,院长出了车祸,去世了。
赔偿款没有用在她的救治上,而是进了她妹妹的腰包,连同镇上的福利院。
新院长把孩子们丢到那荒芜的地方,漏雨漏风的屋子里。一开始只是会给他们烧烧饭,后来因为她儿子嫌她赚不到钱,把她赶了出去。丧夫的她伶仃一人,只能搬到那破瓦房去和孩子们同住。
可她太爱她的儿子了,她怎样也怪不到儿子身上。
于是她怪不如她无能儿子一半大的孩子们。
拼命压榨支出,听从儿子建议找媒体上门采访,做出一副心力交瘁,满心都是福利院的孩子的样子,把孩子们身上的伤遮得严严实实,推到镜头前,让大家看清他们的面黄肌瘦。
宗年感到恶心。
他想把袖子翻开,想让摄像机对准他的背,想控诉院长的行径。
但他不过是个小孩子。院长轻轻一扯就断了他所有的动作,并预示着记者离开后他将遭遇的毒打。
疼!
宗年的记忆是残缺的,因为这一个字覆盖了他十来年的人生。
他见到吴天夫妇,男人沉稳,女人温柔,是他心里向往的“父母”的形象。
他觉得当年没能告诉记者的事,现在一定要跟吴天夫妇说。
但他又失去了这个机会。
逃出去,亲自救吧。
他最后一搏。
成功了。
算是吧。
宗年在二十六岁时又一次见到了院长的儿子,如同街坊口中的宗泼皮一样,活得像个驱虫。
够了。
恶人自有天收。
那我也去了。宗年最后一次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