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就回来 ——续》夏目原心

1、一期一会

　　周末的傍晚，昭阳从小区门口的花店抱了一盆纯白的蝴蝶兰，微有紫色的浅边。

　　他问桐颜，我应当带什么去登门呢？桐颜想了想说带一盆蝴蝶兰吧，我的室友很喜欢。虽然他离开了，可是如果她什么时候回来，推门看到这花朵一定觉得有人记得她，在这个城市里。

　　昭阳捧起这看起来有些孤独的美丽花朵时，桐颜说得对，因为一些物而记得一些人，桐颜记得她离开的好友，而他亦永远会记得同样热爱这花朵的女孩。

　　“我觉得她会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是，我等她。”桐颜从昭阳手里接过花来放到阳台上就又回到厨房里去忙碌了。

　　昭阳看了看那静立在，沉落夜色中的蝴蝶兰，好像一朵一朵都要缓缓飞离。

　　阳台对面掩上的卧室门，不可预知的驱使让昭阳伸出手去扭动把手，轻轻推开了它。
　　书，CD，收音机，他稍稍环视，随手翻过扣在桌面上的相框有些褪色的照片里女孩十四岁的面庞，静静注视此时此刻的他。

　　昭阳觉得时间呼啸着从他的胸腔中掠过，凿开了一个深渊。

　　顺着这深渊，他的心一路下沉，沉入那些漂浮着她的记忆里，久久徜徉。

　　是你，凉夏。这么久了，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吗？在离杭州那么遥远的北京，在近在咫尺的十一层。可是凉夏，我们离得这样近，我怎么从未见到过你？

　　他仰着头叹气，把相框按在自己钝痛的胸口。

　　他想起那个梦，梦里，塞着白色耳机，一头碎乱黑发的女孩对他微笑，她说昭阳，为什么伤心像快乐，为什么做梦也快乐，为什么幸福不快乐，北方还是这么冷，可是走到哪里都不像是我应该驻足的地方。我飞不起来，也沉不下去，我站在这么坚实的大地上，却没有任何坚定的信念......我真的，要回去了。

　　昭阳把相框的支架打开，摆回桌面。退一步看这个房间，床铺、书架、衣柜，十分简单的陈设。浅咖色的窗帘拉在一边，微微浮动着。床单和被罩上绣有大朵大朵的鲜艳牡丹和明亮的绿叶，很整齐地铺展开来。

　　他细细看着，想起了很久远的时光。那时，他不解这个干净淡然的女孩为什么总喜欢穿着明黄或大红色的衣服，就问她，凉夏，你很喜欢大红色这样鲜艳的色彩吗？她笑着说，对呀，我喜欢，大团大团的，像太阳。

　　吃饭的时候，桐颜不停地给他夹菜，“你倒是快吃呀，我做这些菜很不容易的，凉夏要是在，可轮不到你呢。”

　　昭阳点头，吃下很多的饭菜，他感觉很饱，身边的女孩时不时投来温柔的笑意，他们吃完了饭，昭阳说，我去洗碗吧。

　　桐颜赞许似的点头，好呀好呀，去吧，像一个难得清闲，在催丈夫做家务的太太。
　　她歪在沙发上看着他洗碗的背影，和他随意聊着。

　　“你和凉夏一起住多久了？”昭阳似无意提起，可其实他想知道的是这么近的距离，他是怎样一次次和她擦身而过。

　　“今年十一月份，我在网上看到她的寻租启事，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桐颜顺势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你知道吗？她喜欢安静，而我，你知道的，向来是一个很闹腾的人，就喜欢缠着她，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我的。”桐颜说起凉夏来一直停不下。“对了，她还特别喜欢看晚报。”

　　昭阳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晚报？”

　　“对呀，她说不看晚报的一天是不完整的，经常穿着人字拖就跑下去收了，连电梯都不坐。”

　　昭阳的眼前浮现几天前他下楼扔垃圾在楼下看到的女孩，昏黑的走道，她努力借光看着手里的报纸，他记得自己还问她，能看见么？而她好像没有回答。

　　倘若我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许你这般伤害自己的视力，我会每天准时将它们带上来，就像阿姨每天准时去菜场买菜。

　　可是我没能认出你，即使离你那么近，即使曾开口问你，能看见么？是啊，你能看见我吗？昭阳猛然想起那些由桐颜带回来的照片，汤汤淮水，鱼米炊烟，她的故乡......她看过了吗？

　　“对了，你拍的照片我给凉夏看了，”桐颜不经意说起，却再次揪住了昭阳纷乱的心绪。他又一次停住了动作，水龙头下的白瓷碗很快就蓄满了水。

　　“凉夏怎么说？”他把洗好的碗摞在一起，放进碗橱。

　　“唔......我忘了，凉夏好像没说什么，只是她问我是谁的照片，我说当然是我一直跟你提起的昭阳啦，他过两天要来拜访了，你就可以见到他啦。”说完，桐颜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惋惜，又有些闪烁的迷离，于是半开玩笑，“你怎么一直提凉夏？该不会......是要移情别恋吧？”

　　昭阳走过来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你呀，想什么呢。”

　　桐颜扬着头傻笑，半跪在沙发上，伸出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他抚摩着她的后背，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