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公馆（短篇）》八喜奶酪

2、堂吉诃德(1)

　　九月的最后几天，龙辰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房客。让和那寡言的老人住在这座阴森的大房子里实在是太闷了，再加上他的工作是写作，经常不出门，这样长期下去一定会郁郁而终的。所以，龙辰便打出了“招租”的广告，想要有些房客住过来陪陪他。
　　等了将近三个月，才有人打来电话，询问租房子的事情。满怀欣喜地在电话中给对方介绍，只是希望他能早些搬过来。对方似乎也很着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草草地吃过午餐龙辰便在会客室里等待。回想起自己这三个月来的生活，都是在迷路中度过的，就不禁叹气。房子太大，布局太复杂以至于经常在家里迷路，不过很快就习惯了，也就渐渐记住了路和每一个房间。
　　“少爷，您等的人来了。”关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终于来了，龙辰站起身，期待着看着紧闭的黑色木门。无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在电话中听起来很有涵养。
　　关唐引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与自己相仿，皮色有些苍白，苍白的不健康，这是给他的感觉。戴着银框的眼镜，看上去很有学问很有涵养的样子。应该是通情达理，很明智的人吧，他想。
　　龙辰礼貌地笑笑，问候道：“您就是杨桑先生吧。这边是不是很不好找？”
　　杨桑微微点头，声音听起来生硬缺乏感情，“还可以，就是司机不愿意再开进来了。”
　　“呵呵，是这样的。您坐吧。”龙辰示意杨桑坐下来，继续说，“您先休息一下，过会我带您去看一下房间，如果满意的话……”
　　“不用了，我想尽快住下来。”龙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桑给打断了。
　　“嗯？”这个人也爽快过头了吧？不看看就决定住下来了么？龙辰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杨桑突然站起来，眉头拧在了一起，说话有些急促，“不可以么？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备考而已！”
　　龙辰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忙说，“不是不是，您多虑了。”
　　杨桑还是站在那里，瞪大双眼看着龙辰，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着，张了张嘴，说道：“……抱歉，刚才失礼了。我真的希望能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环境很适合我复习。再也找不到这么理想的地方了。”
　　龙辰微微笑了笑说：“是准备考试啊。那自然是幽静的环境好一点了。”
　　杨桑又坐回沙发上，感觉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陷在松软的沙发里，声音听起来也显得很无力：“我……这一次一定要考上……一定要……”
　　龙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杨的肩头，说：“既然是这样，那就住下来吧。”
　　虽然龙辰不知道他要考什么，但是看他年纪也不小了，还要饱受复习考试之苦，不由得同情起他来。也真不容易呢，为什么要这么执着，难道不痛苦么？

　　一条昏暗的走廊，没有窗户。左边是一排房间，右边则是有规律的摆放着一些雕像，有神话中的怪兽，也有美丽的人类女子，每一件都是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的一般，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恐怖。龙辰似乎已经习惯了，尽管还会觉得不舒服，但不去看它们也就没事了。
　　走廊的尽头是藏书室，那里似乎比别的房间更加昏暗阴冷。圆形的房间，环绕四周的都是书架，古老的，深色的书架，上面码放着不同语言、不同版本的各种书籍。龙辰很喜欢待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的它阴森的氛围，而是这里的藏书。
　　推开门，感觉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龙辰看到了伏案苦读的杨桑，这段日子他似乎常来这里学习。杨桑坐在房间中间的圆形桌子前，昏暗的书写灯，投在他专注的脸上，越发让人觉得苍白。
　　龙辰轻轻走过去，对于杨桑正在研究的那本书很是好奇，便悄悄立在他身后。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字，龙辰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发出了低沈的声音。
　　“呃……看起来就很复杂啊……”
　　杨桑像是触电一样弹跳起来，桌子上的书也被他推到了地上，身体僵硬地转过来，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盯着讪笑的龙辰。
　　“你……你！想吓死人吗？！”他的声音既紧张又充满了愤怒。
　　龙辰抱歉地笑笑，用温和的口吻说，“觉得这里怎么样？”
　　杨桑绷着脸坐了回去，拾起地上的书，便不再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又算了起来。龙辰拿了本书，坐在他对面，看他那么专心地计算着，但还是忍不住说：“你觉得这里适合你复习么？”
　　“嗯，很理想。”杨桑依旧没有抬头，手中的笔始终没有停下来，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挥舞着。
　　“我很想知道，”龙辰顿了顿继续说，“你正在准备考什么？”龙辰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自己也明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我想考上陆源海先生的研究生，”杨桑机械地回答，话语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因为此时他的全部思想都集中在那道复杂的题上，“我已经考了五年了，这次说什么也要考上。”
　　“五年啊，你还真有毅力啊。”龙辰托住下巴，投给杨桑一个同情的眼神。
　　杨桑像是被说到痛楚，猛然抬头，有些轻蔑地说：“你懂什么？能在陆源海先生门下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一旦学有所成，这就是一生中最光荣的一笔。”
　　龙辰挑着眉毛听着，完全不能理解，无奈地开口：“可是，你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啊，生活错过很多吧。就不觉得遗憾么？”
　　“遗憾？为什么要遗憾？”杨桑回答得理所当然，“如果考取不到资格才是最大的遗憾。”
　　龙辰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下，“真是执着呢。你知道堂吉诃德吧。”
　　杨桑有些不耐烦了，粗鲁地翻着参考书，说：“那是谁？数学家么？”
　　听到杨桑这话，龙辰哭笑不得，只是随口说道：“不，是一个跟你一样执着的人。”
　　“他也在备考？”
　　龙辰觉得无趣极了，跟他说话就感觉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交流一样，完全找不到交集的地方。看来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龙辰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杨桑，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