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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风从海边吹来(5) ...

  •   十月八日

      我遇见了爱宁蒙的儿子,准确来说,是我在亚当医生来拜访约瑟夫的时候碰见的他。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见面,我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和寒暄客套几句。(亚当是爱宁蒙教授夫妇的儿子——编者注)
      约瑟夫冲亚当“大发脾气”——我是指当见到亚当医生时,约瑟夫完全不像是平时的约瑟夫,像是被下了降头,一如我母亲对庄园曾经的园丁的评价,她说他与恶魔进行了交易,去跟踪监视他的妻子,然后发了疯半夜出门掉进了河里。约瑟夫变得隐蔽的敏感和抑制的刻薄——我从未想过在他聒噪的一面下还有这样极端的情绪。关于科学家也许还能被发掘出不少话题,《弗兰肯斯坦》、《化身博士》之类的惊悚恐怖故事。
      约瑟夫和亚当医生不欢而散,临走前亚当医生仍是持有教养地脱帽行礼致以离别谢意,顺带关上了门,而约瑟夫的表现就差劲极了:他气呼呼地坐在他最爱的椅子里,上涌的血液充斥他面下血管,他一言不发,对于他人的礼貌“不屑一顾”,甚至将亚当医生的礼节视为冒犯。
      我想要劝劝他,但莫丽太太将一杯咖啡放在约瑟夫面前的茶几上,向我摇摇头。我和她走出客厅,她转身轻轻关上房门,向我解释了约瑟夫的不可理喻的无礼行径的理由:约瑟夫对于亚当医生曾经的作为耿耿于怀。
      当我好奇地问及亚当医生“曾经的作为”,莫丽太太摸了摸脸颊叹气道:爱宁蒙教授曾经是一名大学医学教授,但因为亚当的原因而引咎辞职,转而研究现在的项目。具体的事情她也不清楚。
      敬爱一个人甚至到狂热的约瑟夫竟然十分厌恶那个人的儿子,请容许我的浮想联翩——这难道不是出于“取代”的心理吗?
      这在许多戏剧中都有过详细的描写:公爵欣赏一位出身低微的农夫的儿子的才能,进而培养他,而公爵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他们同时爱上一位大臣的女儿;凭借出身和恩情,农夫的儿子是不可能战胜公爵的儿子,但谁又能说清女人的心思呢?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拉开了帷幕……
      但事实真相往往出乎我的预料。当然我并非出于诋毁亚当医生记录这段文字,至少我觉得不是,我只是记录下了约瑟夫对亚当医生的评价。(哈迈尔十分“谨慎”——编者注)
      我状似无意在餐桌上提及突然前来拜访的亚当医生,约瑟夫挖一勺盘子里的鹰嘴豆泥,仿佛忘记了他在亚当医生面前的失态。
      “哪个家伙?那个家伙?”约瑟夫冷哼了一声,“哈迈尔,了解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我想:但只是想知道我所想是否符合现实——一出精彩绝伦的“爱情故事”……但我认为约瑟夫绝对不想听这个。
      我试图以放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嗯,你看,我认为,亚当医生长得挺和善的,不是吗?”似乎有些激动得干巴巴。
      “人不可貌相——”约瑟夫耸肩说,“你忘了向我抱怨的‘洽洽维夫’了吗?”
      拜托,为什么要在关键的地方提到“骗子诗人”契维诺。
      我索然无味地咽下一口热汤。
      约瑟夫打开了话匣子,气愤填膺:“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爱宁蒙教授夫妇寄予厚望,他竟然辜负了他们!”看吧,多么像一位求而不得的戏剧人物,“哈迈尔,你绝对想不到他干了什么——”约瑟夫的脸微微发红,但他的下一句话憋在喉咙,咀嚼后放弃吐露。
      “还是不要让他影响我的鹰嘴豆泥。”他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勺鹰嘴豆泥,“你是绝对不会想到……”
      他欲言又止。
      一个差劲的表达者。
      但我清楚约瑟夫,我也知道我算是约瑟夫的朋友,而他对朋友知无不言。
      “亚当那家伙在背着爱宁蒙教授私下解剖尸体……”我勺起汤的手停在半空。“还互换两只猴子的器官……”我放下了勺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他找你有什么事吗?”我转移话题,努力将脑海中沉沉浮浮的尸体抹去。
      约瑟夫冷笑道:“他来找波波。”
      那只“马戏团”猴子?
      “波波是那两只互换器官的猴子的后代。”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约瑟夫愤怒地挥舞手臂,说:“如果不是他的所作所为,爱宁蒙教授不必引咎辞职,放弃他的医学研究心血,只为了亚当不被尸体主人的家人起诉!”
      莫丽太太将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约瑟夫手边,用不赞同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她说:“男孩们,放松点。”
      约瑟夫深吸口气,向莫丽太太致谢。
      我则向她道歉:“抱歉,打扰你了,莫丽太太。”
      莫丽太太离开后,我继续问他:“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是个医生?”按理说这种名誉黑点相当是对他的医生职业生涯判下死刑。
      约瑟夫幽幽地说:“你认为一个父亲能如何保全自己的孩子?”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的童年大部分都是我母亲在阳光下发亮的手臂……
      “就没有人知道内情?”
      约瑟夫笑道:“当然有,但看在爱宁蒙教授和民众社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管这些破事……”
      “民众社?”
      约瑟夫点头:“他们的风头越来越大了。”
      如果没有记错,惠曼也在其中,“地位显赫”,虽然他现在已经离开蒙特利,但他和谢兰朵事件的后续依旧如同石子投入池塘一样在蒙特利的各色圈子里发酵。真为谢兰朵感到不公:有的人可以逃避,有的人却选择面对,这到底是不是内心强大程度的隐射呢?
      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在意当下,虽然我不是享乐主义者,但,即使是谢兰朵也无法预见如今他们轰轰烈烈的决裂结局吧。
      或者只是我们想象中的轰轰烈烈?我想如果有人为他们这段是写些什么,无论对错,一定会很有趣,而且脱销。
      约瑟夫抱怨了一会儿亚当医生——亚当这个名字感觉有点微妙——他看来十分厌恶这样的人,也许还有嫉妒成分?原谅诗人丰富的联想。(哈迈尔似乎开始不自觉地自居诗人身份——编者注)
      只是见过一面的话,我认为亚当医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医生,除去约瑟夫提及他的器官实验。
      不过我想那也许有约瑟夫的添油加醋和亚当医生一些过于超前的疯狂理念的实践?
      学者真是一群奇怪的人。要不是臂弯夹书陈词滥调的老头,要不就是振臂高呼举止“疯癫”的年轻人……
      这么一想,约瑟夫只是过于崇拜偶像,还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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