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世界》流氓洁

13、第十二章

　　死战，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倪心向所有人表示。

　　无论倪心的心里经过了多少折磨，其中又出现过多少次的波折，在众人眼中，她最后都选择暂时放下一切仇恨，认真地制定战略，和其他人一起战斗到底。这让倪心的声誉越发好了起来。

　　接下去的战略方案也好，战术方式也罢，都必须严格把控，倪心向联盟高层们表示，自己需要对两方的势力进行最细致的了解。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项很费人心神费人功夫的工作，倪心已经六十多岁了，早就不是小年轻了，这一场战她可能都没办法撑过去。

　　倪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她绝对对此做出最万全的准备。她翻过了所有的相关资料，重新补充了针对敌方的心理描述，她擅长的不是硬战，她擅长的是心理战术。所以她必须认真地考虑好所有的问题，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也就是说，她没办法依靠其中的实力和侥幸来处理，她必须用心理战术，只有这样子才能够尽量地减少风险。

　　她告诉众人她最后的猜测。她认为，这一次他们的胜利给了敌人警示，她之前想要让他们装出来的弱势形象已经没办法装下去了，他们很有可能开始愤怒，有可能会采取暴力和特别强势的进攻。

　　现在他们的示弱都会被对方看作是包含祸心的诱捕，对方很有可能会抱着折腾他们的意思踩进来，然后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现在不能够示弱，因为示弱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让那些敌人们更加愤怒。

　　他们必须让敌人出完气，然后期待对方能够继续放松警惕，只有这样子才能够改善情况，在倪心看来，只有让猎人的怒气消除，猎人才会继续跟猎物周旋，否则猎人只会恼火地下狠手。

　　另外，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在她看来，自己必须杀死那个在杰尼桑巴提马的手下埋伏的劳伦斯的人，只有这样子才能够保证接下去的人能够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而这点小心思对于众人而言，也是属于正常的情况。

　　她必须除掉这个人，不杀鸡儆猴，猴子就会越发多起来，威胁到自己的权威。可是现在文明社会里，杀人是不可取的。所以，她就只能寄希望于战争了。

　　让那个人死于战争之中，既能够杀鸡儆猴，又不触犯法律，不是两全其美吗？倪心笑了笑，眼里透露着一股狠劲。

　　出于战略和私心的考量，在会议上，倪心提出要放弃救援西北处，“食人怪们的怒火必须打消，如果我们现在赶过去救援，只不过是让更多的人陷入危险之中而已，”倪心严肃道，“发了疯的猎人是没有可能放过眼前的猎物的，我们不能再加剧损失了。”

　　很明显，这样的办法过激了，但是众人心里也知道，如果选择救援西北处的话，那么真的可能会引起食人怪们更加可怕的反击。

　　为了让其他三个区域的人能够活下去，他们要不要选择放弃西北处呢？

　　这是人性的考验。众人都很纠结，劳伦斯双手已经布满青筋，那是他的故国啊！怎么可以！他开口就想说话。

　　倪心抢先说了一句话，“更何况，现在援兵也来不及调动过去了。我们反倒不如取消救援，给这群疯了的猎人们一个冷静期。”

　　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取消救援会让民众心寒。”严武终于说了一句话。

　　倪心知道，他已经快要同意了。

　　“不用取消，只要延迟就好了。”倪心道。

　　所有人都看着倪心和严武，严武突然觉得特别累，他无力地摆摆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倪心点头。西北处啊，我们的仇恨应该好好清算一下了，她心想。

　　劳伦斯那名在西北处阵营里闹出这些事情的心腹正是杰尼桑巴提马留在西北处的手下，他死在了这次乱战之中。杰尼桑巴提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即便他知道这应该是巧合，可是心里有一个念头告诉他，当时倪心把自己派去护送食人怪回东南处这件事可能有着别的目的。

　　他不在西北处处，他的手下身为劳伦斯的心腹，自然想要立战功，可是食人怪们因为他们这次过度的反应，打回来的时候自然攻势更加猛烈，而借着乱战里敌方发了疯似的攻势，加上根本没有赶过去救援的东北处兵士，手下理所应当地出了事情。

　　杰尼桑巴提马突然想到了东南处调到西北处的兵士似乎一直没到，越发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件事情让杰尼桑巴提马对倪心有了一点怀疑，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开始出现了裂缝。

　　杰尼桑巴提马是个固执的人，他不懂政界里的那些弯弯绕。他知道倪心不是无缘无故杀人的人，他只是不大同意她在这个节骨眼里为了政界或者私人的那些事项这么做，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倪心策划出来的，那她就是为了私仇将整个西北处就这样折掉了，后续的其余战斗之中，他这前线将会少掉一分气力，少掉一分防御，而联盟也就更加危险。

　　杰尼桑巴提马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做的，他不敢下定论，但是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相信这点了。

　　倪心和自己不一样，他一直都知道。她能用各种类型的计策，各种类型的战术，各种各样的手段，灵活得不像话。

　　而他所知道的不过只是如何将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崽子们操练得更厉害，如何将自己的防线变得坚固，如何将自己的攻击变得锋利。

　　那些柔软的杀刀他不懂，他喜欢的是直来直往的利刃，他更不懂她为什么要在形势危急的时候做这种自私的事情。

　　两人原先坚定的防线开始出现了裂缝，杰尼桑巴提马曾经受过倪心的爷爷恩惠，还在倪心爷爷那里学到了许多，他和倪心始终站在同一立场，可是他心里知道，倪心和他们不一样，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那时候倪心的爷爷看着倪心对他说，自己的那个孙女和自己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她为家族考虑，而不是为了国土。

　　他当时觉得无伤大雅，可是慢慢的，当年那个直白单纯的女孩子，已经变得越来越厉害，手段也好，攻势也罢，都越来越有大将之风，可惜的是，这位大将，并不是右世界的大将，而是倪家的大将。

　　他知道，她将战火从南边引到北边，不是为了右世界的战局，而是因为倪家在南边，那些理由不过是成为了她扬起来的旗帜而已。

　　在劳伦斯这件事情刚暴露时，她跟他说她会想方设法处置掉这个背叛她的人，他知道，那也不仅仅是为了接下去打得容易些，那是杀鸡儆猴，也是立威。

　　可惜的是，这位的心思众人皆知，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反驳她，只能由着她来，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能救右世界的人，只有这位了。

　　不过是死一个人而已，同整个右世界而言压根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能不能让这位铁血手段的倪副统领彻底爽利。

　　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整个西北处陷于困境，而她，站在最理性的角度上，取消了救援。

　　众人只当她是为了战况，为了联盟，最多只不过是多了点私心。

　　可是如果他猜测的是对的，那么，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她计划中的事情。她把整个西北处拉进了地狱，自己却完好无损地离开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一个“不得已”。

　　杰尼桑巴提马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地平线，心道，在他记忆里，倪心是一个从来不用阴谋的人，她最爱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思敞亮地说开，纵然不说开也绝对不难猜，但你就是没办法拒绝，因为你需要她，她把自己能创造的价值提升到最高，像磨一把锋利的利刃一样把自己逼到那样锋利的地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把自己所有险恶的心思都甩在阳光之下，却又让所有人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当年那个大大方方的姑娘还是变了，杰尼桑巴提马苦笑着摇摇头，他从来都知道，她的道始终是她的家族，是她自己，同他的道不同，即便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这条臂膀，现在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拉拢这个立场和自己不同的人而已，他们啊，充其量不过和她有一样的敌人而已。

　　当有一天，把联盟和她的家族或者她自己同时放在她面前要她做出选择，这位倪副统领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家族或者自己，然后放弃整个右世界数十亿的人命，甚至用整个右世界的消亡为她的选择铺出一条更好的道路。

　　杰尼桑巴提马看着夕阳落到地平线之下，苦笑着转身，回了营帐。

　　他以为，这一天可能永远不会到来，原来，这一天早就来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