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你之我幸》三棵白菜

145、自我保护

　　精巧镶金边的小剪子将新生长的杂草修剪干净，生机勃勃的仙人球给沉闷的秋天带来一丝生机，小姑娘趴在窗边闲来无事用手拨弄尖锐的刺，片片落叶宛如蝴蝶飞舞般悠悠飘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玻璃上倒映的面容让她有些恍如隔世，褪去十八岁的青涩，她已经逐渐成长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人，也有了自己最爱的人和孩子，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秋日的阳光令沈子濯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直到黑雾散去适应这光芒，他才看见身着棉绒长裙的小姑娘正趴在沙发上。上帝好似一直都格外偏爱她，那双眼睛胜过一切山川与日月，胜过秋日晴空的万里风云，却又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落下泪光。

　　男人轻声道，“小五，过来，让我看看你。”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像千斤重，生怕打碎这容易惊醒的梦。男人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直到最后一步停留在身边，她背着光显得身形纤细单薄，抚摸脸颊的那只手也在发抖，男人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她的触碰，哑声道，“贪心多睡了一会儿，让你担心了。”

　　“嗯，我很担心。”小姑娘迟疑片刻，然后吻住男人微凉的软唇，温柔厮磨来诉说自己的不满，含糊说道，“你睡了整整三个月，什么反应都没有，小五差点以为你要成为植物人，都做好要揣娃跑路的准备。”

　　于是苏立扬日常进行检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小姑娘的脸色彩变幻尴尬地想躲起来，彩霞似的小脸儿红扑扑格外好看，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先聊，我...我去看看孩子们，一会会再回来。”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只留下石化的苏立扬。

　　一番仔细的检查后，苏立扬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舒展，男人目色深沉的说道，“是心脏的问题吗？”

　　“是，心脏的跳动一直很弱，后期需要经常借助外界辅助，不然情况会很严重。”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男人已经出现心跳过缓的情况，捂着心口歪斜倒在床上大口呼吸，他快速让身体躺平开始心脏按压，连续按压五分钟才缓解过慢的跳动，后怕似的说道，“如果不及时进行干预，很容易造成心脏骤停而死亡。”

　　男人低声道，“这件事不需要和小五说，”

　　苏立扬应了一声，将自动按压器放置在他的胸前开始工作，一下一下将胸腔压得凹陷，略微隆起的腹部也随着起伏，意识逐渐模糊他迫切地盯着门口想再看一眼心爱的小姑娘，人中穴传来尖锐的刺痛让昏沉的头脑短暂清醒，苏立扬的嘴张张合合在说些什么。沈子濯什么也听不见，一切的物体都在旋转颠倒，双目涣散最终还是昏厥过去，

　　细长的银针刺入穴位来刺激昏迷中的男人，中医科的老医生仔细捻人中穴的银针，只见男人微微张开薄唇发出细微的喘气声，俊眉皱起随即舒展开再无反应，他又进行深度刺入配合刺激虎口，轻捻几分钟后终于看见男人轻轻睁开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匆匆赶来的舒霖看到这一幕心痛万分，她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轻柔地抚摸他的眉眼，轻声道，“小五回来了，你看看小五好不好？和小五说说话，不要再睡着了，小五会害怕。”

　　“累...”乌紫的唇版艰难吐出一个字，男人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昏睡。

　　舒霖微微一笑，“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他好似听懂了一般指尖轻轻摩擦她的手背，仅仅一下也足以让舒霖感到安慰。

　　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离去，一声声叹息不知是在惋惜病重的男人还是尚且年轻的小姑娘，只是她那双素秋晴空似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平静，仿佛床上的男人只是睡着了，醒来后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铁腕首长。

　　那位小护士脚步缓慢走在最后，她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小姑娘在哭，无声地，落寞地一个人在哭。

　　一直到夕阳西垂天幕渐黑，她坐了三个小时身形未动，听见苏立扬来检查的声音才抬起头颅，然后不稳地向后倒去，薛峰接住她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惊异，娇小的身体软地怎么也揽不住，紧紧闭着眼睛只有小嘴儿在细弱的喘气。

　　唇瓣染雪似的苍白无力，小姑娘轻轻睁开眼睛，怎么也没有力气说话。

　　“小苏医生，今晚辛苦你照顾沈子濯，我带小五去休息。”说着，他横抱起软绵地小姑娘，细长的脖颈微微后仰近乎晕厥的模样，在路过沈子濯的时候她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她不愿离开自己的爱人，即使是一分钟。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缓缓将强心药推进体内，仪器上的线条已经很微弱，许是药效刺激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停留在苏立扬惊愕的眼神中，淡淡的询问，“我还活着，不需要惊讶。”

　　不甚清明的目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心尖儿上的小姑娘，眨眨眼睛只觉得头脑发昏，低声说道，“小五说我已经昏睡三月有余，至今仍是困倦疲乏，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强心药的注射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好转，那么意义何在？”

　　他的声音明明绵软的没有什么力气，微微睁开的双眼丝毫没有什么精神，可仍让苏立扬感觉到似有似无的威慑力，无形的枷锁像一道铁链逐渐缠绕住身体，令他没有反抗的可能性。他拿起一支用完的注射器，左手比作微微跳动的心脏，然后将注射器假意扎上去，继而“心脏”开始张弛有力的跳动。

　　“我明白了。”

　　他的手捂住心口感受深处的跳动，一直幻想注射药物总有一天会治愈，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梦，这副残破的躯体怎么可能还会有痊愈的希望。目光触及指尖顶端的绀紫色，流露出丝丝厌恶之情，曾几何时会想到自己会病重至此。

　　“小五呢？”

　　苏立扬思索片刻才开口，“她的身体不太舒服，薛峰带她回去休息了。”

　　浓重的疲惫如同海浪将他吞噬，强迫自己清醒嘱咐苏立扬，“我不知何时才会再度清醒，小五和孩子就拜托你和薛峰，一定好好照顾他们。”几乎是话刚落音的同时，他头部忽然后仰只留下一道绵软的弧线，意识消散陷入昏厥。

　　月儿弯弯躲在云层后窥探世间，清冷光辉落在小姑娘恬静的脸庞，她睡到深夜忽然惊醒，慌乱坐起身体发出细微的颤抖，杂乱的记起好似做了一个噩梦，却又记不得是什么内容。捂住激烈跳动的胸口反复深呼吸，她想要见到沈子濯，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最后她还是见到了自己的爱人，哪怕他只是躺在床上毫无意识。

　　她弯下腰亲吻男人的额头，一个轻柔又饱含深情的吻，点点泪光如同坠落世间的星辰，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舒霖侧过头看着苏立扬，他正在进行辅助式的心脏按压，一下一下让缓慢的线条变得强劲有力，这是在延续他的生命。

　　“首长下午清醒过，拜托我和薛峰好好照顾你们。”苏立扬的声音抚平内心的慌乱和不安，青年眼中浓重的倦怠怎么也挡不住，一轮按压后才轻轻叹出口气，揉揉酸涩的腰，对着某个坐在沙发上的人使眼色，“这是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能，损耗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舒霖笑笑没有说话，其实男人的身体情况已经好转，腹部的胀气消散很多不再胀大的令人恐惧，掌心贴在微隆的肚子开始按揉，温暖平缓的触感令她略微放下心。视线落在一弯明月，忽然说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是。”薛峰揽住青年瘦削的身体，共看窗外的明月，“很多年前我和沈子濯在国外也一起看过月亮。”

　　“我和白衍夙的交情不是很深，寥寥见过几面，我见过你的照片，在他贴身的上衣口袋里，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那双狭长双眼闪过疑惑，随即是了然的神情，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没有和沈子濯说过，至少在看到你们很恩爱后，我更加不愿提起。”

　　素净的手递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将开怀大笑的小女孩放在肩膀上，薛峰认得那个男人就是白衍夙，只不过还要青涩很多岁的模样。舒霖轻轻说道，“我和他认识的时间，要比认识子濯多十八年，从我出生开始他就一直在我身边，是我最珍重的人之一。”

　　“这件事我并没有瞒着子濯，我们也没有什么过界的故事，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余生他永远都会在我的记忆中，我也会在对他的思念中度过，我相信子濯也亦如此。”

　　薛峰轻声道，“我也会怀念我的好战友。”

　　两个人离去的时候，苏立扬站在窗边遥遥相望城郊陵园，拽住薛峰的手，缓缓说道，“首长昏迷时曾经喊过他的名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会让首长和五小姐，甚至还有你共同怀念？”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笑起来意气风发颇有少年感，偶尔说些玩笑来逗人开心，可是办事又很靠谱，也曾说过远在故国的小妹妹怎样天真可爱，他记得白衍夙曾经说过回去就会告白，那时的他眼神熠熠生辉充满生机。后来的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白衍夙，直到里沙尼亚的战火将他吞噬，听说他只有衣冠冢，不知远游的人何时才能还乡。

　　薛峰揉揉酸涩的眼睛，只是说了句，“我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