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你之我幸》三棵白菜

143、他的梦

　　十八岁的小姑娘倾身贴在他的胸膛，一双漆黑的眸子笑意盈盈，饱满晶莹的软唇微微张开说道，“我喜欢你。”

　　那时的沈子濯一直在苦苦等候她的回应，波澜不惊的心因为一句话而搅得天翻地覆，世人都说沈家二公子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早已是薄情冷漠，可唯独第一眼看见小姑娘的那一刻，甘愿将身体剖开显出真心拱手于她。

　　好在上天并没有让他等很久，小姑娘突然的告白让铁血手腕的年轻首长像个孩子般茫然无措，甚至不确定地让她再度讲述。就好像乌云遮日深海起波澜，多年寂静的心因为她而炽热跳动，每每回想这都是人生中为数不多无法冷静的时刻之一，心尖尖上的小姑娘主动诉说心意。

　　只是时过境迁他再也不是当年冷漠淡情的军区最高指挥，时间和病痛磨平了他尖锐的棱角，也抢走了强健的体魄只剩病弱的躯体，徘徊死亡线多次想过放弃，是她一次又一次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他如何能丢下心爱的娇妻和年幼的孩子，支离病骨瘦弱可怖，他还是要坚持活着。

　　男人意识模糊中感受到呼吸面罩被拿下，小姑娘的气息逐渐靠近将含着药丸的温水传送进口腔，喉咙被小手捋着缓慢咽下，微微睁开眼睛看见那双深含担忧的眸子，咽不下的水顺着嘴角滑落。刺痛如藤蔓缠绕空洞脑仁，他发出低弱的呻/吟黑眸轻轻上翻露出部分眼白，接连几次人工呼吸才缓和，虚弱地看着舒霖想询问什么却没有力气开口。

　　“你发烧了，刚服下护心药，以免引发心脏不适。”舒霖的手轻轻按揉胃部让药效尽快发作，男人突然地发烧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任何药物的注射。她弯下腰亲吻男人布满湿汗的额头，柔声道，“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先喝点粥好吗？”

　　吻住乌紫的唇一口温热的白粥顺喉咙滑入胃中，舒霖始终在按揉胃部直到他的眉头舒展，如此反复三四口他就再也吃不下，此时已是困倦地睁不开眼头部倾斜就要睡着，小姑娘亲亲他的脸颊，轻声道，“先睡会吧，睡醒就退烧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医院寂静只余风声，男人倚靠在小姑娘的怀里正在努力吞咽白粥，虚软无力的身体此时仍旧在发高烧，入手炙热看上去病体恹恹，吞食两口就微微摇头示意咽不下，只是偏过头看了一眼舒霖，下一秒头疼如海啸卷席乌云侵蚀整个大脑，他仰着头一声一声艰难的呼吸。

　　“疼...心脏...疼...呃...受不住...心脏...五...救...”男人全身无力只能发出低弱的声音，直到一针褐色强心药打进胸腔才缓解激烈的绞痛，苏立扬单手开始按压心口直压得肌肤深红印记，而男人早已双目紧闭昏厥过去，只有垂落的手在阵阵颤栗。

　　虚无缥缈的魂体飘向光芒温暖的世界，圣光闪耀的小姑娘挥动洁白翅膀降落在眼前，灵巧娇美的小脸儿洋溢动人的浅笑，黑白灵动的眼睛狡黠瞧着男人，开心说道，“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说话，可惜还没有来得及见面，我已经见过妈咪了，她答应一定会等我。”

　　听到她的话男人已经有所猜测，忍不住抬起手抚摸小姑娘柔软的长发，她和舒霖很像眉眼却又像极了他，弯起嘴角轻声询问，“是你吗？我素未谋面的小女儿，我一直对你身怀愧疚，让你没有平安来到世界，来到我们身边。”

　　“爸爸已经尽力了，我都知道。”小姑娘猫儿似的蹭触他的掌心，娇声说道，“我不愿在天堂里见到爸爸，上帝爷爷答应我了，等四年后爸爸的身体好转就会让我回去，那时候我就可以一直在爸爸妈咪的身边了。”

　　男人内心慌乱只能用手拽住她的小手，急声询问，“你要去哪？”

　　孩子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小的身体逐渐化作光芒射进男人的胸口，耳边似乎听见她稚嫩的声音，“我愿化作力量永远陪伴爸爸，抵挡住病魔的侵蚀。”虚软的心脏被温暖笼罩，他抬头看向满是碎光的世界，头晕目眩软软的昏厥过去。

　　“滴...滴...滴...”

　　仪器上出现微弱的线条这证明心跳终于恢复，男人赤裸上身躺在垫板刚结束抢救，下颌扬起嘴里是用胶带固定的软管，一剂强心药全部扎进红肿的胸口，他微微睁开眼睛盯着目色担忧的娇妻，扎针的手颤颤巍巍想要给她写什么，可是手指无力只能蜷缩。

　　小手包裹住沈子濯绵软的大手，舒霖贴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但是你现在心跳刚刚恢复需要休息，晚一些在和我说好吗？”冰凉的指尖还是不停地触碰手背，绀紫的唇微启，只是怎么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舒霖懂了他的意思，柔声道，“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睡醒，等着你和我说话，好不好？”

　　一束桔黄色的光芒照耀在满天星细小的花瓣，白净指尖轻捻留下淡淡的痕迹，她忽然想起了还未来到世上的那个孩子，如果她还在现在也应该显怀了。抬手擦去眼角湿润的感觉，可是越来越多的液体如珍珠蜿蜒而下，她双手捂住脸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五...她会回来的...”

　　他轻轻拿下呼吸面罩侧头看着心爱的小姑娘，目光凄凉悲怆，也因为呼吸不畅发出低弱的咳嗽声，这让舒霖受到惊吓般跑到他的身边，揽进怀里开始揉胸顺气，樱唇渡气来缓解窒息感。他虚弱的像个孩子只能跟随她的动作，眼尾处微微泛红，弱声道，“我梦见她了，很漂亮的小丫头。”

　　“你见到她了？”

　　“她在这里。”

　　舒霖迎着他的动作看向心口，按压后的红肿还未消散，已经逝去的小姑娘在他的心里。

　　泛疼的心肝在想到小家伙儿的时候感觉到一阵温暖包围，好似有只温热的小手贴在冰冷的心脏给予救助。不论以后在诞生的小女儿是否真的是她，沈子濯也清楚地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个贴心的孩子，化作一束光常伴左右，这也许就是往后几十年中格外偏爱小女儿的原因之一吧。

　　“子濯在笑什么？”舒霖的目光落在男人轻微勾勒的嘴角，指尖贴在肌肤的细纹，顿了几秒后轻轻吻上去。

　　他的爱人是个会偷人心神的妖精，沈子濯微微闭眼去享受舒霖越发娴熟的吻技，偶有缝隙渡过几口呼吸不至于让心肺脆弱的男人出现窒息，一切都恰到好处。最后的结尾女孩嫣红的舌尖舔舐乌紫的薄唇，柔情如斯在杏眸显露，她低柔的软语绵绵响起，“我喜欢你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笑。”

　　沈子濯抬手揉揉小姑娘的黑发，虚弱地靠在她的胸前喘气，低声回道，“我对你每次都是笑着说话，哪里舍得冷淡，恨不能将你揣了怀里天天带着。”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将那只小手贴在心前，抿唇一笑，“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小五不能不信。”

　　掌心下的器官“扑通扑通”不算有力的跳动让舒霖红了眼眶，她别开视线看向窗边的满天星，嘴里不饶人的说道，“小五这么大的一个人，哪里能让你天天揣怀里，年纪大了越发不正经。”

　　可是她眼尾处流下一道清亮的水线，带着夏末的温度，落在沈子濯的额头。

　　夜幕逐渐接替落日渲染整个天际，她只开了一盏柔和光线的壁灯，昏暗的光线令沈子濯眼前发晕软绵绵地倚靠在臂弯，努力想要看清舒霖的眉眼，可模糊的只能看见白皙光洁的额头，不满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轻哼。

　　这一声让舒霖慌了心神，撩发将耳朵贴近男人的心口来听心跳的状态，缓慢微弱令她忍不住叹气。

　　冰冷的大手落在发顶反复抚摸，男人低哑含笑的说道，“小小年纪不要经常叹气，会变老的。”

　　“你醒了呀。”小姑娘的指尖落在太阳穴按揉的恰到好处，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也可以看清她的眉眼，夜色下格外柔和。男人带着呼吸面罩细微的喘气，勉强说道，“我睡着了吗？”

　　舒霖轻轻说道，“你没有睡着，是忽然昏厥好几个小时。”

　　“又晕倒了吗？”沈子濯没有太多的惊讶，眼神淡淡没什么感情的看向圆润的胀肚，“什么原因，我不记得了。”话刚落音他似乎意识到了，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液体，匆忙摘下面罩开始呕吐，腐朽的喷洒在枕头上，然后整个人跌回舒霖的怀里。

　　嘴角溢出浅红的粉沫，绀紫的指尖轻轻抹掉，他像是一朵艳丽即将破碎的花，随风易逝。将脸埋进舒霖的胸前开始喘息，那只手握拳顶进胃里来抵挡灼烧的感觉，随着身体一阵抽搐，他本能向后仰倒，头部歪斜昏厥过去。

　　连接好鼻氧管的同时又将呼吸面罩戴好，可能是异物插入的触感让沈子濯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舒霖后再度晕过去。软绵的身体被舒霖缓缓搂在怀里，小手贴着坚硬的面罩抚摸爱人憔悴的脸颊。

　　苏立扬疲惫的声音淡淡响起，“首长的身体，五小姐也是了解，突然昏厥对于以后的生活会时常发生。”

　　舒霖回眸含泪笑道，“我知道，我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