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演员》黏糖

47、第四十七章

　　此话一出，气氛平添几分诡异。这三个人，彼此之间有非友非敌的、有是敌非友的，还有本该是友非敌的，凑在一起，自然谈不上融洽，却也谈不上剑拔弩张。方今真相大白，终于将诸般怀疑放到了明面上，而原本中间的平衡点——花满楼，此刻却不在场。

　　陆小凤闻听此言，先是一惊，再是露出一瞬如释重负的神情，再再又是一惊——他跳起来道：“这怎么行？你见不见他，应当由你自己去和他分说，我可不做拆散鸳鸯的坏人。”

　　何沉光凉凉地说：“你与其让自己的朋友变作死人，还不如自己做一个小小的坏人。”

　　陆小凤使劲瞪着何沉光的脸，像是要把她的脸瞪出个窟窿来。可他还是分辨不出对方的表情究竟是在说气话，还是在说玩笑话，亦或是真心话？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问一句废话：“那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何沉光从善如流，回以一句废话：“无处不可去。”

　　她无亲无故，了无挂碍，自然“处处都去得”，但花满楼的小楼却没长脚。花满楼——亦或是他身后的花家，向来与唐王府关系良好，而唐王世子必要取她性命，唐王之位一日不决，花满楼夹在中间，后事只会万分棘手。

　　陆小凤当然不会听不懂何沉光的话中深意，可他想来想去，都直觉自己很可能会背锅，所以苦口婆心道：“这还不好办？我先为你找一处落脚地，待事态平息，你再回南阳。你们俩悄悄见面，朱芝址难道还能开了天眼不成？”

　　王怜花不失时机地兴风作浪：“与其让花相公保守她下落的秘密，还是干脆不知道她的下落安全些。”

　　这话虽不磊落，却又挺有道理。可陆小凤却不上当，“这可不行。孰好孰坏，都不该是我替花兄做决定。”

　　何沉光心中权衡了一下自己在数招之内拿下陆小凤的可能性，最终还是选择了面不改色地撒谎：“那就依你。你有什么好地方供我落脚？”

　　陆小凤没想到何沉光松口松得这么快，懵了半晌，才半信半疑道：“我在前头陇城，有一小宅……”

　　何沉光干脆地说：“那走罢。”又掀起窗帘，下巴点了点车外躺了一地的白衣侍女：“她们怎么办？”

　　陆小凤头大如斗地砸了咂嘴，忽觉口中发干，十分想要喝上几杯梨花白压压惊。

　　这些侍女各个身怀武功，自然不可能再让她们跟着伺候王怜花。只不过别说是处理她们，就连怎么“处理”王怜花这个半路崩人设的疑似反派都是个难题。因此，陆小凤顺理成章地决定将这个难题抛给花满楼，他自己则将侍女们悉数点倒，确保不会教她们瞧见自己的去向，这才驾着马车，载着王怜花和何沉光一路朝陇城去了。

　　到了陇城，他也果真高高兴兴地沽了一手梨花白，不管正宗不正宗，总归是有个名头在的。有酒下肚，着实令人心怀畅慰，只不过没等他畅慰多久，整个人便困意上涌、陶陶然不知今夕何夕，待到一梦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彼时他饿得手脚虚浮，床边还守着一名端着肉汤的仆妇，见他醒转，便收回摁在他唇上的调羹。陆小凤愁得恨不得生拔美须，忙问事情缘由，那仆妇老实答道：“相公已经睡了三日了。有人雇我每日里喂你些肉汤，免得饿坏了你。”

　　两天三夜，就算是只偷鸡的狐狸，都能用尾巴将脚印扫得干干净净、再不可察了。再厉害的英雄，也敌不过久饿无力，待陆小凤能吃得动米面、走得动路时，又哪里能再找得到何沉光和王怜花的踪影？

　　而就在陆小凤愁得掉胡子之际，何沉光已经和王怜花端端正正地坐在十数里之遥的茶水铺子里了。

　　王怜花此时已经易容改面，一身粗布青衫，任谁来看，都不过是个相貌平平的普通青年男子。何沉光亦是布裙荆钗，戴一顶帷帽遮面，同他相敬如宾地分坐桌子两旁。桌上摆着一盘饼，几样泛蔫的小菜，谈不上可口，但也没有馊了坏了，还是可以下肚的。

　　原本锦衣玉食的小王公子，此刻不得不被迫吃些粗茶淡饭，虽然脸上并无难色，但是举在手里、半晌未动的筷箸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他们这一桌吃得艰难，旁边那一桌客人却吃得风卷残云，此刻碗盘都已见底了。几人扫空了桌上的菜食，便抱着茶水开始闲聊，言谈间才知几人都是走货郎，聊得也尽是几个都城小县中买卖的行情。前头不过是说些天南海北走货的闲事，直到有一人说到要往沁阳走，另一人忙道：“万万不行，沁阳正闹鬼！”

　　平头百姓平日里没什么娱乐，自然十分喜欢鬼神故事。又因为说话的是个货郎，一时间连店小二都驻足要听，亦有其他客人好奇询问的。
　　那声称沁阳闹鬼的货郎显然惯于被听众围绕，面上并无自得，反倒露出些许心有余悸的神情，“闻说上旬沁阳有商人出钱，要在城边采挖煤坑，工钱不少，我那妻舅就往沁阳做工去了。谁知采了几日，不见有煤，反倒挖出了不吉利的东西，闹起鬼来。那几个商人不肯罢休，加了大笔工钱仍要再挖，我那妻舅胆小，辞工返家了，没几日就听说同去的乡人都死在坑下了……”

　　众人听到前头，尚且还觉得是捕风捉影之说，待听到死了人，顿时气氛一变，背上发毛。就连正收钱的老板都探头过来，出声问道：“真死了人？”

　　那货郎道：“岂能有假。我家一户邻人之子，当初与我妻舅同去的，他的妻儿老母，已经赶去沁阳收尸了。”

　　这话说得凄凉，众人面面相觑，均觉不妙。原本打算去沁阳走一遭的那几名货郎，也就此打消了念头，众人又闲话一阵，也没有什么新鲜故事，便纷纷散去了。

　　这些货郎一走，小小的茶水铺子登时显得冷清起来，甚至还有几分鬼故事的阴森余韵。唯二不受这气氛影响的，自然只有何沉光和王怜花。

　　无论几世做人，何沉光都很喜欢听鬼故事。旁边的王怜花显然也听得心情舒畅，甚至伸出筷子纡尊降贵地夹了些许酱菜放进了口中，“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他斯文地嚼了几口，又斯文地摇摇头，把酱菜吐到了茶杯里。“当初你我约定，我替你药倒陆小凤，你带我一起逃走，今后你我各不相干的。”

　　何沉光轻声说：“就凭你也值得相信？你该谢谢我，到现在还不曾杀你。”

　　王怜花弯着眼睛一笑：“你怎么这样不通情理？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屑做食言而肥、反复纠缠一个女人的事。你放了我，我既说了各不相干，就绝不会再纠缠于你啦。”

　　何沉光不置可否，将饭钱放在桌上，佯作挽挎、实则搀扶，将王怜花扶到了后院。

　　这茶水铺的后院本是铺面老板的住家，有两间简陋的空房偶尔可供旅人留宿，两人先前已经付讫钱银，说好在此借住几日。何沉光将王怜花扶坐在微有霉味的床上，伸手在他经脉里又打入几道真气，直令王怜花笑不出来，这才在他耳边道：“我不杀你，是怕小瞎子不高兴。可要是放你全须全尾的走，只怕你又要来找我的麻烦。你现在伤的不轻不重，想必医个一年半载，武功即可复原。只不过这一年半载里大有讲究，万勿强运内力，否则难免重创经脉，揠苗助长，不小心成了废人。”

　　五合真气入体，正是难受疼痛的关口，王怜花说不出话来，只恨恨地用眼刀剜她。而作为小仇得报的当事人，何沉光的心情则与他截然不同。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她琢磨过不知凡几，其中以逆行真气伤人经脉、还要精准控制力道，不能当真重伤，还要令其能痊愈如初，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现在她这一世武功小成，第一次做坏事，自然要为自己第一份完美无缺的作品而感到愉悦。

　　她将王怜花身上的穴道又拍了个匀，确保三个时辰开外才可解，这才施施然走出了茶水铺，准备一去不返。

　　只不过接下来要去哪里，她也不甚有头绪，栈车牝马地拣着条土路走了几日，才发觉人流渐稀，稍作打听，才知正好是往沁阳的方向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类相吸，她如此乱走，都能撞中阴气最重的方向。然而既然来了，她也不愿再走回头路，遂继续放任挽马前行。

　　结果路越走，人越少，天越寒，到最后只有她一人逆流而行，顶着漫天细雪，朝“鬼门关”前进。待到沁阳城外数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闹鬼之故，百姓都无心扫雪了，路上的积雪已能没过车轮数寸。路上所见乡人，无不低头掩衣而行，还有好几家挂了白幡的，可知那货郎所言非虚。

　　越是如此，就越教何沉光好奇。她杀人无算，可这世上的鬼，除了她自己，她还真没见过第二个。因而越到沁阳，她反而越绷不住原先信步闲庭的速度，干脆弃车骑马，一路仿佛去看景点似的直奔闹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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