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华影独舞

2、壹

　　壹
　　天刚擦亮，郑少凉被吵醒，曚昽之间他仿佛看见有很多人进了他的舍房，他揉揉眼睛，果然没有看错，只见李重戬正招呼人往自己的舍房里搬东西。
　　“李重戬！你干什么？”郑少凉翻身下地，连忙披了外衣。不到片刻，本就不大的房舍就堆得满满的。
　　李重戬偏头嘿嘿一笑：“郑兄！你我本同乡，理应同处，也好有个照应不是？你现在一定开心极了吧！”
　　郑少凉气得说不出来话，看着李重戬那张脸真的很想一记重拳砸下去，他深呼气，平静了情绪：“住这可以，不许碰我东西，尤其是书！”
　　“郑兄！放心好了！别看我粗俗，也是很爱惜书的！”李重戬拍着胸脯保证。
　　从这一日起，郑李二人成了同舍同窗，郑少凉很不喜欢李重戬这种官宦子弟，李重戬倒因为同乡的原因，总是故意找点儿话茬。郑少凉起初并不理会，可李重戬再三纠缠下，郑少凉也渐渐和他多说几句话。
　　是夜，月明星稀，漫天星辰如散落的珠玉一般熠熠生辉。
　　靖安学院有规定，凡弟子过了辰时必归学院，违者，罚。
　　此时已将近亥时，李重戬仍旧没有回来，按照规定郑少凉这个同舍也是要跟着一起受罚，郑少凉觉得自己是倒霉才遇上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和他同舍简直是拖累自己。
　　正想着，门被“咯吱！”缓缓推开，从门外闪进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李重戬。李重戬走的时候特意换下了学院的弟子服，着一翻领云锦葡萄纹袍衫。然而这回来翻领变圆领，袖口丝线脱了线，后背破了一片，显然是与人打过架。
　　“郑兄！陆师傅来过没有？”
　　“没有！”
　　“呼~”李重戬长出了一口气。
　　“你`······”郑少凉的目光落在李重戬的左臂，衣衫后的颜色比别的地方更深些。
　　“一点儿小伤···不要紧，我在骑射得了第一，丙班那一群小子竟然说我是花钱买的！”
　　提及此事李重戬气不打一处来，李重戬本就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打起来的事情常有，原本在老家，外祖母叮嘱过他遇事沉着冷静，长安不比洛阳，长安是天子脚下，要谨言慎行。
　　可在气头上的他哪顾得了这些，打得那人门牙碎了两颗。
　　“你打得是谁啊？”
　　“那小子叫蒋伯玉，蒋太仆的独苗！平时娇生惯养，赢不过别人，还栽脏水给我！”
　　“李重戬，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就一句话，你至于把人伤成那样？被祭酒知道，没有你好果子吃······”
　　“当时气在头上哪管的了那么多，人是我打的，还能抵赖不成，就算闹到京兆尹那我也不怕。”明明李重戬重伤同门，却理直气壮。
　　“闹到京兆尹你就没理了！平时师傅是怎样教导？你如今这般模样哪里像靖安学院的学生和市井之徒有何分别？”
　　李重戬气得直翻白眼，他心中觉得万般委屈：“明明是那小子栽我脏水，你倒是来数落我？”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没做过，他怎么会说？”
　　靖安学院内谁人不知李重戬是靠着关系进的学院，郑少凉向来鄙夷他这种“关系户”若是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李重戬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入学考试他竟然得了第二。
　　因此很多学生都对这个李重戬愤懑不平，只是李重戬自己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李重戬并非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他有一身好武艺，像骑射这一类科目，郑少凉这种文弱书生不得不佩服。
　　郑少凉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世，听他的名字，李重戬，这可是当今皇子的字辈。但奇怪的是，皇帝下令皇子皇孙不得进入靖安学院。
　　良久，李重戬突然开口问道：“郑兄，你见过万安山下的牡丹吗？我以前住在山下的村子里，那村子一到五月就会开满牡丹，我突然很想回到那，长安不好，连你到这都和他们一样。”
　　郑少凉微微一怔，万安山？他恰巧也来自万安山脚下的小村子。
　　“我就见过。”
　　“你见过？真好，我都快忘记那里是什么模样了，祖母过世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去了。”郑少凉隐隐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过。
　　这一晚，二人促膝长谈，原来差距这么大的两个人竟然来自同一个地方。李重戬本姓非李，母亲是帝姬，母亲死后，他随着祖母长在洛阳，他因母亲的死这么多年一直记恨父亲，便改姓李，祖母过世后他又被接到边关，那时战事频繁，他在跟着大人后面偷偷学得好武艺，当今圣上十分喜爱这孩子，便又赐他皇子辈，这才有这姓名。他此次前来长安本是要参加武举，可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来到了靖安学院。
　　李重戬认为是他那个一共没见过几次的爹这么安排的，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难以向自己亲爹对抗。
　　李重戬想做大将军，一生戎马为国效力，而不是与一帮书生张口闭口子曰哉乎。
　　郑少凉有一丝同情李重戬，可又怜惜自己，人家好歹有家里人为前途着想，自己又有什么呢？
　　他有些羡慕李重戬，然而李重戬却羡慕郑少凉可以这般自由。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李重戬主动去寻了陆祭酒，承认了自己打人一事，这让郑少凉在内的所有人感到颇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