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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肖景中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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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楼远含带着当天猎的野兔回到树林附近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其实时间上来讲,也最多不过才酉时三刻左右,只不过因为还处在二月,所以天依旧是黑得早,亮得晚。
微薄的月光下林绍恩亲自做的火堆烧得很旺。橙色的火光映在四个人的脸上,为他们分别在脸上制造了几度红晕。随着月亮逐渐升起,凉意也渐渐上升。四人仍穿着白天时的薄衣,但是,坐在火堆旁,倒也分毫没觉得冷。
四人中动作最熟练的是林绍恩,也算他野外经验最丰富,所以他不自觉地包揽了大部分的工作。作为唯一的那个女性,洛扶雎很幸运地坐在原地等现成。
“照常理来说楼将军此刻应该是在陛下那处,怎么有兴趣和我们这些小辈同聚一地?”洛扶雎见其余人许久都没有说话,首先打破了宁静。楼远含虽名号是将军,可众人都知道,红邑国的幕府制度虽表面上说是公武一体,其实是武家独大。武家的头目将军,自然也就是红邑真正的主人。皇室明氏充其量不过是个象征,早已在两百年前订立此制度时就失去实权。所以再怎么看,楼远含都应当和青平皇帝是同一个等级的人物。
这等大咖又怎么会轻易地放下身段和几个涉世尚浅的世家小辈聚在一块儿呢?
大咖本人似乎并不觉得身份地位什么的是交友的障碍,只是一边轻轻转动着手中穿着兔肉的树枝,一边半眯着眼睛说:“既然皇上都说了大家爱在哪儿就在哪儿,你们又何必纠结于我不跟同地位的人在一处呢?更何况,西方的英奇利国都已经实现了民众有权选择领袖的体制,难道我一个正常人还没选择自己应该呆在何处?”
听到英奇利国,洛扶雎的左眉毛跳了下。她想起来了,那天看到自己在家设计的壁炉后,林慧恩开玩笑时提起的那个英奇利国。听名字,感觉和日不落帝国英吉利,也太像了点。不过,因为时空不同,洛扶雎还是未做声;只想默默观察,看洛扶瀛和林绍恩怎么接话,自己也才好顺着他们的方向去说,一以免引人怀疑。
“的确如此,楼将军当然有权力选择自己想处于的地方。只是,一向重视地位阶级的红邑国,竟然有一位能理解怪异的西洋观念的领袖?真是有点难以置信。”洛扶瀛强调了怪异二字,如此看来,他应该只是对那个国家有少许的了解。
洛扶雎忽然觉得被某种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意识到,这个时空,似乎和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之间,有一种类似于平行宇宙的关系。也就是说,这两个时空的人物会在某种意义程度上重合,而发生的事情,也会在某方面大致相同。如果是这样看来,英奇利国已经实行了君主立宪着,他们的工业革命以及大航海也已经开始了。而在同一时间,青平国看上去还尚且处于冷兵器时代。若是任由局面这样发展下去,洛扶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亲眼目睹曾经在史书上看到的悲惨状况。一个大国的陨落。
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洛扶雎忽然打了个寒颤。林绍恩坐在她对面,很清楚地看见了她所有的动作,然后解下了自己的斗篷,大步走过去将它系在了洛扶雎的身上。
“伤过筋骨的人受凉容易落下顽疾。我常年在外面征战,这点凉我还是受得了的。”看懂了洛扶雎眼神中所说的“不用了”三个字,林绍恩仍然坚持让她系着自己的斗篷。洛扶雎也不好再推迟,只得递过去一个感激得眼神,哪怕她发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冷。
楼远含见自己手中的兔肉已经烤得恰到好处,连忙将其从火堆中拿开,借着凉风将它吹冷了些,一边文雅地吃着兔肉,一边回答洛扶瀛的问题。
“红邑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遵循着以前那套,迟早是要行不通的。若是英主,就该知道什么时候该摒弃老旧的制度。你说呢,林将军?”
突然把话题抛给了林绍恩,令众人感到很是意外。不过林绍恩依旧冷静,抬起头来直视楼远含的双眼道:“我只是个将领,不懂治国之道,也忘不敢作为一个臣子,对自己的君主妄加评论。”
在说完这句话后,林绍恩低下头看了眼手里正在炙烤的兔肉,发现火候正好,便立即将其拿离火堆。待兔肉温度始终后,他默默将那根串着兔肉的树枝,递给了洛扶雎。
见对方好意,洛扶雎道了声谢,接过兔肉,开始吃起来。在一边晾了不久的兔肉吃着仍是温热的。动物本身的油脂在经过炙烤后散发出最原始的香气。即使是只有简单的盐调味,洛扶雎也能感觉到兔肉的鲜香充斥着自己的味蕾。
“林将军可真是好手艺。”细嚼慢咽地吞下一个兔腿后,洛扶雎对眼前的美食作出评价。楼远含正在缓嚼着食物的嘴忽然停下,望向被表扬对象。
洛扶瀛表情很是微妙,强忍着咧嘴大笑的冲动说:“可不是吗?看来在军中待过还真是不一样。”言下之意在洛扶雎听来,怎么也有点讽刺红邑国将军不怎么上战场一事。
楼远含既出身寒门,从楼氏家族一个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支系一步一步走到几天的位置上,势必是受过不少冷嘲热讽;因此,也能够很完美地回击对于自己的讽刺。
“我曾在军中任闲职,约莫和瀛世子如今的官阶差不多。那时候每天战战兢兢,却过得自在。如今倒还真有些怀念。”一句话即显示了自己资历深,不好惹,又顺带讽刺了洛扶瀛没个正经官职。楼远含果然名副其实,如若是下了决心要整谁,可能真会把那人整死。
面对楼远含的直率和犀利,洛扶雎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她确实是对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有不少好感,可是就算再如何,洛扶瀛都是她哥哥,是她至亲之人。她无法忍受任何外人诋毁他,哪怕是她有好感的外人也不行。
相较于洛扶雎的纠结心理,洛扶瀛就放得开多了。他原本也是想趁着找个机会试探楼远含,看看他到底品行如何;如今看来,怕是要被自己妹妹从好感名单上剔除了。那丫头虽平日里老和他拌嘴,可他心里清楚,该讲原则的时候,她半步也不会退让。楼远含固然优秀、吸引人,可终究是寒门出来的,难以放下内心深处的自卑。别人讽刺他一句,他便要还十句。气度上终究是差了些。洛扶雎如果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想必长久必生矛盾。很多个小的矛盾,日子久了,也就积累成大问题,最终导致分崩离析。况且,抛开一切,光是他楼远含红邑国将军的身份,便足够将他和洛扶雎的缘分完全耗尽。精明的青平皇帝,又怎能容忍外姓贵族和邻国领袖走得太近?
洛扶瀛思量着,洛扶雎烦恼着,四人中脑子还空闲的也就只剩下了林绍恩和楼远含。
正视着自己对面的男人,林绍恩微眯了眼睛。对方对于他的注视毫不避讳,更是露出令人费解的微笑,无声地大吼着“欢迎围观”。林绍恩正想和楼远含旁边的洛扶雎说句话,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谢诸位盛情款待。”声音的主人是洛扶雎,说着这话时,她一直目光朝下,直到最后半句才往楼远含的方向瞟了瞟,又冲他轻轻一笑,以表谢意。
三个男人都估摸着是刚才尴尬的对话气氛压得她难受,都自觉有愧,也并未挽留。洛扶雎漫步离去后,就只剩下三个人坐在银白的明月下。火堆依旧烧得很旺,但却始终令人觉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温暖了。楼远含算是三人中武力最弱的,不自禁地紧了紧外衣,悄悄地在略黑暗处抖了抖。洛扶瀛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酒囊,往自己嘴里灌了好几口。他看上去与平常无异。林绍恩则是将双手伸出去放在离火堆一尺的位置,想试图把自己手心的温度提高。自洛扶雎离开后,他就觉得心中莫名烦躁不安,又时不时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刚才坐过的位置。
沉默半晌后,洛扶瀛是第一个开口的人。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就此散了吧。明天狩猎正式开始,楼将军,可是要大放光彩的。”
对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打着哈欠申了个懒腰就开始往回走了。腰间的稚刀因其刀鞘上的金纹,在夜色中异常显眼。
洛扶瀛仔细在楼远含的身影消失前瞧了瞧那把刀,随即脸色沉下来。微微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来。他自诩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却还是被那把佩刀给震住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把刀应该是……鬼彻。”林绍恩明白洛扶瀛的意思,也知道他暂时说不出话的原因,所以干脆替他说了。
怔了半晌才缓缓点了头,这是林绍恩见过的,洛扶瀛最失态的一次。
鬼彻乃红邑国十大名刀之一,但其本身煞气极重,是传说中有名的“妖刀”。如果持刀人本身不够强大,便会被刀剑的煞气吞噬。而且每任鬼彻的主人,哪怕是功名成就之后,都不得以善终 。
好不容易把呼吸调到了正常频率,洛扶瀛一手在地上半撑着自己的体重,另一手抚上自己心口。“他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和扶雎走得近。太危险了。”
楼远含敢用鬼彻,就代表他的野心之大,也说明了他能为了野心,舍弃多少。洛扶雎从小是被洛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洛扶瀛绝对不能容忍这个宝贝妹妹遭受到任何的伤害或是利用。
林绍恩听闻垂眸,浓密细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他低沉地道,“嗯。会让他远离的,”然后便又是一阵寂静。
夜晚的风越来越凉,风力也越来越大,穿过树林时发出“呼呼”的响声,很像妇人的哭声。近在咫尺的火堆烧干了几块草皮,发出了劈劈啪啪的声音。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
第二日起身时,洛扶雎想是昨儿在树林边吹了风,着了凉,声音嘶哑。无奈,只得蒙上面巾,防止传染给他人。
虽觉得受了风寒身体有诸多不适,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洛扶雎还是很庆幸暂时抱恙。听肖景说往年的狩猎正式开始的第一天都是以赛马会开幕,所有适龄的男女都得参加。只因青平国大众虽不属于游牧民族,但仍常年遭受靛国等北方夷狄的侵害。如今,最大的威胁靛国已经被林绍恩打下收为藩国,可权贵们往年为了振兴民心而学的骑术,倒是一点儿没落下。
如果说只是走个过场,随便骑几圈倒也罢,偏偏殷氏家族的皇帝每个都爱钻牛角尖,搞出一堆名次奖赏。若是名次太靠后,绝对会为家族蒙羞。像洛扶雎这样的半吊子水加上有过坠马经历的,怕是根本没法好好上去比。不过,好在她今天刚好病倒。如此一来,便有借口不去。只是苦了肖景,明明没什么骑马天分,却仍要硬着头皮上。
赛马会开始前,洛扶雎刻意叫伺候自己梳妆的小丫鬟把粉给她打厚了些,让自己看上去更苍白无力一些。只是这小丫鬟似乎有些极端,当她把铜镜递给洛扶雎检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得跟纸差不多的脸。
“你这孩子,还磨蹭什么呢?赶紧出发了!”洛扶雎正想那湿布来卸妆重新画,就听见洛王妃在外面不大耐烦地催了。想了想,扔了手中的湿布,打算就顶着这么张鬼脸出去了。反正面巾蒙了大半张脸,估计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低着头半掩着脸,洛扶雎随母亲一起走到了赛马会举行的场地。洛王妃知道她着凉,又见她脸色苍白得不自然,微皱眉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哟?扶雎郡主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一个看上去比洛扶雎大点儿的女子尖声问道。她一身橙色骑装,在人群中甚是显眼。再加上她个子高挑,又涂着大红的口脂,配上一双桃花眼剜人毫不留情,很难让人忘记她的样子。
洛扶雎认得她。前几天刚到白林的时候,她还和自家庶妹因为某些小事起了争执。最后,自然是眼前的这位何家嫡出三小姐占了便宜。
“何三小姐说笑了。我只是不幸惹了风寒,面色当真有那么白?”很久以前就听说何家三小姐何韵蓉是个跋扈不好惹的主,洛扶雎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
奈何,何韵蓉却从来都不是个懂事的人。仗着自己的姑姑是何太后,又是家中幺女,父亲老来得女疼爱得不得了,向来出门横着走路。虽然于品阶上,洛王身份比她父亲何孝骞一个兵部尚书,洛扶雎的郡主身份比她一个品级的官家小姐要高,可何韵蓉却始终觉得地位看的是血统。她的姑姑是太后,何氏一族便是正牌儿的贵族。至于洛王府,终究不过是一帮沾先辈荣光的跳梁小丑。
听见洛扶雎温和的语气,何韵蓉却觉得这要比她恶语相向更令人感到烦躁。于是强压着火气,假装笑着说:“可不是吗?郡主若真是身子这般弱还是回家歇着吧。我怕呀到时候风太大,轻轻吹几下你就散了。”
她嘲讽得那样明显,洛扶雎当然听出了话中的暗刃。只是,她觉得同这样的人纠缠,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任何用处。
“韵蓉,你又在这儿耍什么小性子?”洛扶雎刚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何韵蓉,便看见许久未见的殷穆宸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又是一身扎眼的水红色,头发高高竖起,依旧是妖艳邪魅。眯着眼睛细细想了半晌,洛扶雎才回过神来。殷穆宸的生母胡贤妃似乎和何家大夫人是远方表亲。因此,何韵蓉跟殷穆宸还能勉强算表兄妹。是了,难怪她那么嚣张。
见殷穆宸来了,何韵蓉立刻收起刚才的尖酸刻薄相,将其替换为一个少女般天真无邪的微笑。一声“表哥,你来啦。”听得洛扶雎全身发怵。然后便看见她很是亲昵地挽上殷穆宸的手,把头贴在他肩上。
对于何韵蓉这种自来熟的举动殷穆宸很是反感。他和这个远房表妹有两年未见,以前因为洛扶雎不喜欢她,他便一直躲着。如今,竟然讽刺性地让三人在同一时间会面。
“四殿下还是陪着何三小姐吧。那边赛马快开始了,扶雎虽身体抱恙上不得赛场,却还是有兴致一睹的。”说完,洛扶雎迅速转身离开,没有给殷穆宸挽留的机会。拒绝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不断地让他对这段感情绝望。
殷穆宸知道洛扶雎想躲他,也知道自己没能力挽留她。待她走后,一把甩开何韵蓉,打算翻身上马离开。谁知,被何韵蓉拦住了。
“表哥,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我今天是奉了贤妃娘娘的命令来找你的。她可是口口声声跟我说,如果你有任何怠慢的地方,尽管同她说。”她抓着殷穆宸的手力道一点点加深,到最后,像是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处淤青。
没料到何韵蓉会拿出母亲压自己,殷穆宸气得胸口起伏急促。内心挣扎片刻后,还是决定拉她一起上马。何韵蓉顺势紧紧搂住他的腰;从远处望去,两人就像是一对璧人。
洛扶雎慢悠悠地走到观看赛马的区域,一眼看去还是有不少官家少爷小姐。估计都是和自己一样生病或是上不了的。洛扶雎有些痴痴地望着远方,天空的湛蓝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校园生活。那时候,她也经常在大学的某个角落里,静静观望天空。
可是这种安静的氛围没有延续很长。就在洛扶雎即将放空自我的时候,旁边的围观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原来是第一场赛马要开始了。
赛马会的开场通常由皇帝那个身份等级或是辈分的男人开启,很明显,赢的人只能是皇帝。第二场则由和第一场同地位或是同辈分的女人开启,殷晟言和后宫妃子还有别的贵族妇人都包含在其中。第三场是人们所谓的“眼福聚集地”,因为这场是所有年轻一辈的男子,例如林绍恩、洛扶瀛这样的组成的竞赛。而最后一场,是由年轻一辈的女子们组成。也就是肖景和林慧恩会处于的阵营。
明眼人都知道,头两场看头不大,因为总是要让着皇上,和后宫的娘娘们。后两场才是真正看实力的时候。据洛扶瀛说,洛扶雎前两年连续夺魁。而男子那边,则由殷穆宸夺魁。
洛扶雎笑着摇了摇头。只怕这以后的女子赛马第一人的名号,还不知道会让哪个人继承。
很快,第一场赛马开始了。冲在牵头的有三个人,分别是皇帝,楼远含和林士贤。让洛扶雎感到震惊的是,楼远含今天的着装甚是稀奇。首先令她瞪大眼睛的便是他的发型。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而已,他那一头长发竟然就变成一头短发?而且他身上穿的竟然不再是浴衣一类的,而是一套略长的黑色洋装,配上了油亮的大皮靴。里面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套上了黑色的马甲。这样的装束难道是想表达些什么?
洛扶雎懵了,场内其他少女也懵了。不过大家愣了一阵子后,都对楼远含的容貌感到惊叹。这样的奇特造型并没有让众人感到不舒服,而是为他赢得了更多的目光,也更好地修饰了他的外行。不得不承认,楼远含短发加上洋装,比之前看着要好看许多。
快要到终点时,几人的距离已经分得很明显。皇帝殷晟轩排在第一位,林士贤紧跟其后,楼远含在第三。他很知道分寸。
前三名到达时,排名毫无疑问地揭晓了;和刚才的排位一模一样。皇帝很客套地在远处和林士贤还有楼远含寒暄着什么,想来也是些不打紧的客套话。洛扶雎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巴巴儿的等着下一场开始。见洛长平气息微乱地向她走来,连忙上前去搀扶。
片刻之后,第二场竞赛开始。眼见冲在最前面的是殷晟言,她之后是一位洛扶雎没见过的女子,再往后则是肖景的母亲常氏。
肖景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完全不像精通骑术的样子,只听说常氏年轻时也算是将门虎女,因此骑射都异常精湛。只是肖相却从头到尾都是个读书人,对那些打打斗斗的毫不在行。肖景只怕多半都是继承了父亲的这套。
洛王妃向来体弱,因此并未参加赛马。只是在常氏下场后对好友的骑术赞口不绝。常氏也很是谦虚,摆着手笑着说:“我也老了,过几年就参加不了了。倒是贤妃娘娘,骑术比起往年大有长进。”
听常氏这么一说洛扶雎才知道原来得了第二的女子就是殷穆宸的生母。一身浅黄色的轻装上阵,叫人以为她不过二十中段。殷晟言倒是奇怪,赢了头筹也没多余的话讲,板着一张脸,径直朝洛扶雎的方向去,显然是要同她说话。
想到她既往自己这边靠,洛扶雎也就端起微笑,鼓掌连声道:“长公主好骑术。我只怕是如何也赶超不上了。”
殷晟言板着的脸可算笑了笑,回答,“就知道拿我打趣。不过,你若是同林家少将军凑作一对,骑术也定会有所长进的。”
她这么一说洛扶雎倒是想起了,殷晟言的骑术似乎就是以前龙潇辙指导的。只是她忽然提到林绍恩让洛扶雎觉得很诧异,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长公主怎么也学着我哥哥开始八卦了。我和林少将军真的没什么……”
殷晟言没回答,只是笑而不语。冲着洛扶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提醒她传说中的“眼福聚集地”就要开始了。
见对方没再纠缠下去,洛扶雎也只得作罢,嘟起嘴吐了口气。这一表情,被刚刚陪皇帝说完话,好不容易歇口气的楼远含,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殷晟息那时也在皇帝左右,因此,也将洛扶雎那一瞬间的表情看了去。
最精采的一轮竞技开始了。比起前两场很快看出分晓,这场就要复杂得多。所有人几乎都是处于同一条线上,在远处根本看不清谁先谁后。只是过了一阵子后,有些人体力不济了,才渐渐见分晓。
常年位居首榜的殷穆宸排到了第二位,在他后面的是何家孙辈的大公子何寅启,而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太子殷穆哲。
原以为林绍恩会很轻松地进前三甲,可如今却连他的身影也没看到,不免有些失望。
“在找林少将军?他在差不多第八的位子。看样子,像是怕惊到旁人的马,没有使出全力。”殷晟言细细观察了那几个她熟悉点的后辈。其中,林绍恩、殷穆宸还有何韵启的骑术最为精湛,三皇子、七皇子、肖家二公子和洛扶瀛的也还算优秀,只是太子在诸多人之中,却实在最多只能算个中上水平。
一想到如今的晚辈们也这样畏手畏脚,阿谀奉承,殷晟言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在殷晟言叹气之际,洛扶雎失望之际,赛马队伍中忽然冲出一个黑影和黑马。他的速度非常快,从一堆人中冲出来,眼看就要追上第三的何韵启,令人咂舌。
“天哪,那不是绍恩吗?”洛王妃刚才不过回头和别人家的夫人们说了几句,重新转回去时便看见林绍恩冲出了原本的位置。
一旁的林夫人看见儿子突然这样拼命,也不知道是为何,只是攥紧了手绢,生怕他出闪失。
这是林绍恩第一次参加赛马会,五岁时去了钟南山学艺,又在下山后立刻进了军营,这两年一直在边境征战。若是头一次竞技就出了事情,只怕……
众人议论纠结的期间,“眼福聚集地”已经终了了。获得头筹的是太子,第二的是林绍恩,第三的,则是往年的常胜将军殷穆宸。
没有多余的寒暄,众人知道自己的成绩后也都继续策着马慢慢走回亲友所在之处。殷穆哲的眉眼间全是笑意,林绍恩仍然不苟言笑,而殷穆宸的脸色非常难看。
洛扶雎闭目养神之际,洛扶瀛已经来到她所处的位置。对于自己前十之内的成绩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他也从未打算将自己培养成武夫。正笑着准备同妹妹炫耀几句,走进了见殷晟言也在,便收起了顽笑脸庞,正经地道:“长公主万安。”
殷晟言知道他向来爱在长辈面前装老成,念着自己一向和洛家关系不错,又与洛扶雎进来成了好友,半点儿也没给他面子。
“行了吧扶瀛,你比我还大一岁呢,就别装样子了。是不是啊洛王兄,你这儿子好能演啊!”洛长平原本在和林士贤说话,被殷晟言这样忽然叫住,倒是摸不着头脑,一脸惑色,摸了摸脑袋只问长公主能否重述一遍。
殷晟言本来也是在玩闹,就打算再说一遍。然而某个看上去略熟悉的身影抓走了她的注意力。她皱眉,反复细看后追了过去。
洛扶雎见状,往殷晟言抛开的方向看了去,望见前些天打过照面的白芷国太子侍卫舍利。说起来,白芷国太子舒莱赫在刚才的竞技中,也取得了第六的成绩,实力不容小觑。
想着殷晟言这样的大忙人估计是想起有什么事要处理,洛扶雎也就没在意,全权等着最后一场压轴赛开始。在她等待时,林绍恩走到了她旁边,右手撑在木质栅栏上。一身纯黑骑装,和洛扶雎的纯白衣裙显成鲜明对比。
“你刚才明明有机会反超太子,怎么在那儿停下了?”洛扶雎或多或少猜到了林绍恩这么做的原因,却因为觉得该说点什么,捡了这么个话题。
林绍恩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穿着骑靴踢打了几下脚下的尘土,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庆功宴那天没说完的话,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洛扶雎无语。这个条件自然对她亏了,所以万万不能答应。相处久了以后,她愈发觉得林绍恩的性子捉摸不定。以前觉得他就是少年老成加上面瘫,可是先前见他笑过几次,又见识过他老奸巨猾的一面,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好惹。
见殷晟言不见了,此刻自己唯一的救星便是洛扶瀛了。刚想叫洛扶瀛说几句话,便发现他也不在了。在人群中寻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看见他也朝着刚才殷晟言离开的方向跑去。
洛扶雎不解,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关于洛扶瀛的细节,每一个都回忆得清清楚楚。最终,闭目长叹。只怕她的哥哥,犯了一个天大的禁忌。
正打算去寻洛扶瀛,便听见另一头的人群吵嚷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小太监高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肖景小姐晕倒了!”
一时间,所有人涌向前方,都争着凑热闹。狩猎时出状况乃大忌,不知道肖景会被如何处理。洛扶雎的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她想也没想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却在刚迈步时被林绍恩拉住,然后只听他说:“我带你过去,这样快一点。”
事态紧急,洛扶雎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只盼着林绍恩能快点将自己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