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房子会说话》君逸书

4、第 4 章

　　周晓晓倒在床上，作为一个晕倒的人，她肯定不会也不可能在乎自己的倒下姿势。
　　所以，在男人的眼中，她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睡裙高高翻起，露出了一角白色内裤和上面的小碎花。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眼，双手高高举起，对着周晓晓的失礼造型做了一个揖礼。他弯下腰，袍袖遮住了双眼：
　　“你好，我是观音阁。”
　　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不可能对着男人作出任何回复。但男人非常倔强地，再次躬身揖礼。
　　“小姐，你好，我是观音阁。”
　　他面前的女子，仍然无动于衷。
　　男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面前的人，虽则有些叶公好龙，但也绝不像是失礼至此的人。
　　他走到床边，默默说了声：“失礼了。” 伸手抓住周晓晓的胳膊，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看到对方紧锁的眉头、通红的脸颊，男人将手掌轻柔地覆上周晓晓的额头，感受到那不正常的温度，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男人回忆着那些身着短袖短衫的人，在自己体内活动时的场景，想起他们不舒服时，总会吃下一些白色的圆形药片。他环顾四周，这时代屋子的装潢和布置都和他记忆印象中的不一样了，也着实不便翻找女子的闺房，那小小的圆形药片，究竟会置于何处？
　　他找不着药物，却瞥见了书桌上放置着小小的扁平长方形盒子，想起在自己体内时，那些师生无论是等檐攀顶、逐步测量，还是速写摄影，都随身携带着这金属盒子，就算手里不便暂时放下，旋即也要握在手里，似乎有联络分享信息之用，当是非常实用有效又珍贵的宝物了。
　　他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桌上的小盒子，按照印象中的步骤，有些笨拙地打开了联络人那一栏，各式各样的人名滚动着，最后停在了“小师弟”那一页。
　　小师弟似乎是和周晓晓搭伴工作的男子？观二人互动，想必是足够亲密了。
　　自称观音阁的男人，伸出食指，对准小师弟三个字，点了下去。

　　周晓晓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斜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挂水，医生发现她醒了，走过来一板一眼地提醒她以后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这瓶水快挂完了提醒自己，就回到座位上看报纸去了，让正想发问是谁送自己过来的周晓晓，只能呐呐闭嘴。
　　不过，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师弟，周晓晓知道，自己不用问了，反正这个藏不住话的师弟，会把一切都告诉自己的。
　　“师姐！”小师弟双目闪着贼光，笑得贱兮兮地跑过来，“师姐，你真是牛逼啊，难怪咱们院里的男生你一个都看不上，原来是早就金屋藏娇了，要不是师姐你这次生病，我还没机会见到姐夫呢。”
　　“姐夫？”
　　“对啊，就是姐夫大半夜打电话说你病了，我想到师姐你也真是劳累太过，才过来鞍前马后的。”小师弟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凑到周晓晓身边，“师姐，姐夫究竟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周晓晓假装镇定地反问。
　　她心里还一头雾水呢，在恐男症没有解决之前，她哪里有的起男朋友这么奢侈的东西？可看小师弟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这应该是真的，至少真的有这么一个男人存在。
　　周晓晓心里一紧，究竟是谁，有了自己屋子的钥匙，能够趁自己不备进出屋子？他有什么目的？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恐男症？
　　随即，她又松了口气，至少这个男人会联系小师弟，会送自己看病，至少，现阶段，他对自己是没有坏心的，或者是有所求的，那就能谈。
　　小师弟仍然在毫无意识地絮絮叨叨：“师姐，姐夫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大半夜的，打电话问我你发烧了怎么办，我说吃点头孢或者喝点抗病毒先顶顶，姐夫问我头孢和抗病毒是什么，当时要不是看确实是你的手机号，我都快以为是骚扰电话了。”
　　“这年头，还有不知道头孢和抗病毒是什么的人？”
　　“最后，我发现跟姐夫完全说不通，又听说你烧的厉害，干脆让姐夫把你送到校医院输液了。幸好姐夫这人，生活没常识，劲还够大，我给他发了路线，他直接把你抱过来了。”
　　“我一见他，就知道他为啥啥都不懂了，”小师弟一拍大腿，“我就从来没见过那么像是在天上飘着的男人，一看就是个公子哥，全身上下半点烟火气都没有的。”
　　“师姐，你老实交代，你这是不是找了个了不得的二代？”
　　周晓晓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严肃，她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对方拿出那么高的代价搞了一出仙人跳？
　　诈骗团伙手里要是真捏着这么优质的一个男人，干脆去骗富婆好了，手指缝里漏点出来，也比自己的全副身家加在一起来的壮实。所以，对方为什么瞄准了自己？
　　正当周晓晓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自己是不是某个远方阔佬亲戚的唯一继承人这种狗血电视剧情节上时，小师弟难得端肃了表情，靠近周晓晓耳边，让周晓晓几乎忍不住向旁边避让了一下：“师姐，这种二代，你是主动藏着呢？还是被动藏着呢？如果是被动的，作为一个男人，我诚心劝一句，师姐，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周晓晓心里一阵温暖，如果不是该死的恐男症，几乎想摸摸小师弟的狗头，这时候，她看到长着一张熟悉脸庞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于是，周晓晓全身都僵住了。
　　她怎么会忘了那张脸呢？
　　生平第一次碰到鬼，就是个美的惨绝人寰的男鬼，要是周晓晓是个古代书生，都能写一出艳情志了！
　　是什么仇什么怨，让这个男鬼阴魂不散，从观音阁跟着自己跑回了学校？
　　难怪人家没有钥匙也能进自己家！谁家鬼进门还需要钥匙啊，人家有天赋技能穿墙术。
　　男人手里端着个炖蛊一样的东西，一步一步向着周晓晓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小心肝砰砰地跳。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鬼都能出来行动了！
　　——吾命休矣！
　　——小师弟是无辜的，得先让人家走开！
　　小师弟早就注意到周晓晓僵硬的神色了，他转头一看，一边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一边露出暧昧的笑意：“师姐，姐夫的爱心补汤来了，你们慢慢聊哈，我先撤了。”
　　“哦，对了，”小师弟在出门前，还回头对着周晓晓竖起了个大拇指，笑出一口白牙，“师姐，你们也真是够有情趣了，只是角色扮演这种东西，生病时候还是少搞点比较好。你看，结果姐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把你送医院来了。”
　　周晓晓看着“男鬼”身上一身唐朝的男子装束，欲哭无泪地咽下了一口苦水，默默地背上了一个“非常讲究情趣”的名头。
　　“砰——”，小师弟非常鸡贼地拉上了病房的门，现在，在周晓晓眼里，室内就只有一人一鬼相对而立了。
　　她偷偷咽下一口口水，心惊胆战地看着男鬼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打开炖蛊的盖子，将白瓷的勺子伸入炖蛊里，舀起一勺，送到周晓晓嘴边。
　　他的一举一动都遵循着独特的韵律和节奏，像是浸透了几千年的时光和故事，让普普通通的病房几乎染上了一层银色光辉，形成了一副静谧美好的画面。
　　炖蛊和勺子里尚且冒着白烟的汤水，让这画面多了一丝烟火气，顺顺当当地落入了人间，像是被这蒸汽牵引着，日新月异，斗转星移，那些史诗般的畅想，又飘散在现代的病房中了。
　　颜狗周晓晓可没有被这美景所迷惑，短短的时间内，她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接二连三地受到了挑战，动摇她人生观价值观的同时，也让她对各种荒谬传说产生了谜一样的信任感。她看着汤勺里的液体，像是看到了致命的毒药——故事里说了，神仙和妖怪的东西，都不能随便吃！长得再美的鬼给自己递汤药也没用！
　　看到周晓晓脸上的抗拒，男人垂下眼帘，非常委屈地说：
　　“我不会害你，这是补汤，刚刚在你们这里的药房开的药，特意回家去熬的。”
　　“呵呵，”周晓晓抽搐着嘴角，“您可真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鬼啊。”
　　“我不是鬼。”像是受到了侮辱，男人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周晓晓的眼睛，再次强调，“我不是鬼。”
　　周晓晓往后仰了仰，像是要避开对方的目光，随即她就意识到这个动作有所不妥，非常容易激怒对方，于是她又强迫自己抬起头，尽量缓和了语气，“那么，你究竟是什么呢？”
　　“我是观音阁。”男人微微挺起胸膛，一字一顿道，“我是，观，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