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色落松青

3、第 3 章

　　温易安打开门，踢掉了脚上的鞋，把自己甩到了沙发上。屋里没有开灯，不知是月光还是路灯透过窗户散落在客厅里，雾蒙蒙的，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灰沉沉的。他趴在沙发上，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手臂，背部轻颤，滚烫的泪。他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已经够狼狈了，最后一次。温易安，够了，够难堪了。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粉身碎骨。

　　后来怎么睡着的也记不得了。醒来时天刚亮，五点钟不到，难得的早。他起来收拾了一下，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浑身酸痛，衣服也皱巴巴的，身上还残留着昨天的酒气，活脱脱落魄相。
　　真是没出息啊，温易安。

　　洗完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才算勉强活了过来。他给自己煮了小米粥，蒸了奶黄包。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做了早餐，他不想失个恋就活像活不下去了，已经够丢人了，就别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了。
　　在等粥的时候，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橙汁，胃食管的灼烧感，压不下去，他现在就只想喝冰冰凉的。
　　果然还是吃不下去，他吃了几口粥，咬了口包子，还是放下了。没什么胃口，饿了再吃吧。
　　他开始整理衣柜，清理桌子，打扫卫生，换床单洗衣服晒被子....无处安放的凡心，拼了命的找事做，还是避不过。温易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头枕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他今天没什么电话，可能是真没人找他，也可能是因为他开了飞行。午饭也没吃，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依旧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决定出去吃个晚饭，吃饭还是很重要的。虽然不知道吃什么，算了，出去逛逛吧，反正打发时间，他也没什么可做的，无所事事容易胡思乱想。

　　实在不知道吃什么，他随意的买了些水果和蛋糕。拎在手里，随意的走在路上。无事可做，算了，还是睡觉吧。他闭眼躺在床上，辗转反则，依旧睡不着。那是一种很无力的烦闷，睡不着，烦躁。他踢了被子，走到阳台上，推开了窗，刚十点多钟，冷风灌进来，倒是更清醒了。他裹了裹身上的睡衣，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颇为烦闷的吐了个烟圈。

　　楼下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林琛。
　　楼上楼下，两个人一起吞云吐雾，点着的香烟在黑夜里燃着一个小点，遥遥相望，约莫是最远的距离了，从此咫尺天涯。

　　温易安有些烦躁的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挑挑拣拣了一部老片子，打开了投影仪。他从冰箱中拿了罐啤酒，喝了几口，就着买来的水果，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沙发，索然无味的看完了一部电影。可惜神游天外，不知所云，客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有些烦郁的又点了一支烟，随意的巴拉出一部片子，反正他也看不进去，权当打发时光，仿佛有光有声音，这个夜晚就不会这么难熬。
　　等到这部片子也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该走了吧，他想。

　　他拉开窗帘，推开窗子，嘴里叼着根未燃的烟，眯着眼，望着那辆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里的人也在望着他。同一个夜晚同一片夜空，两个人就这么远远相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顾无言。终于，温易安叹了口气，摸出了手机。
　　底下的人看着手机上的来电，心里一阵汹涌，是他负了他。“阿易。”林琛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我......”我什么？我错了？对不起？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爱你？别离开？他哪还有脸说这些。他其实就想看看温易安，远远看看就好。
　　“林琛。”温易安打断了他，语气带了点笑，“你想怎样？是想我祝你白头偕老，还是祝你早生贵子？”只是这笑未入眼，竟比哭还难看，所幸楼下也看不到。
　　林琛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发出点声音。他辩解不了，昨天的事，他连一句都辩解不了。那端温易安已经挂断了电话，关了窗。
　　走吧，温易安想，滚远点。
　　你看，命运总是这么捉弄人，明明相爱却非得闹到个这般境地。各痛各的，倒也公平。

　　再次收到温易安的短信是一个多月以后了，久到他都以为他们俩不会再有什么文集了，不过对他也没什么影响，那天晚上的事就是一个意外，已经够反常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周六有空吗请你吃饭啊，那天谢谢你了。—温易安。”
　　他整个人向椅背靠去，手指搭在敲起的那条腿上，有节奏的点着，这是他思考时无意识做的小动作。正在做报告的人看他眉头微蹙，半天没动，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还以为自己的报告有什么问题，紧张的汗流浃背。其实没必要的，他想，那天晚上只是顺便而已，真的。可是人总是有点贪得无厌，那天晚上车里的氛围太过轻松愉悦，这种安心的感觉于他而言太过奢侈，太容易让人上瘾了。可是人一旦孤独久了，连找个人的陪得勇气都没了，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班，一个人静静地在夜里等天亮，温易安周身散发的舒服的味道让他望而却步，既渴望又拒绝，矛盾的人啊，啧。
　　“别拒绝我啊，之前约好的啊。”他拒绝的词还没组织好，温易安又发了一条短信来，这倒直接省去了他思考去不去的麻烦，他不禁失笑，怀疑温易安是不是长了千里眼。他最终还是动了动手指把打好的“不用”删去，回了个好。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温易安约他也下了很大的决心，纠结了很久，一方面温易安作为一个被失恋的人最近心情实在是很差，另一方面那天的丑态全被看到了，有种被撕下了遮羞服的感觉，这着实尴尬。还有那个拥抱，不知道是那晚太冷了还是别的，那个怀抱滚烫烫的，有点灼热，以至于许多年后，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了，温易安还是始终能记得那晚那个拥抱的温度，当然这是后话了，目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只有这个怀抱引起的尴尬。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他，那天晚上还是麻烦他了。

　　两人约在了一家川菜馆，要了个小包厢。瘦了，黎宋看着温易安。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显得有些疲惫，这一个多月，你过得怎么样呢？看起来不太好呢。
　　确实，温易安这一个月过的糟透了，医者不医己。人就是这样，劝得了别人却永远救不了自己。
　　吃吃东西聊聊天，气氛倒也算和谐。对那晚的事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仿佛那一晚什么都没发生。
　　彼此都各自开了车，所以在饭店门口就分开了。

　　“哦，对了，我可能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你要是以后觉得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的老师，我待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当然，你也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在线帮助，如果你晕愿意的话。”
　　要离开了？温易安要离开这件事倒是有点出乎了黎宋的意料。去哪呢？去多久？还回来吗？然后他又自嘲的咬了咬舌尖，漠然的想，这些关我什么事呢，啧。他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的开了口，“麻烦了。一路顺风。”仿佛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那再见了，黎宋。”早点好起来啊，温易安朝他挥了挥手。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黎宋漠然的走向自己的车。再见，温易安。他听到了自己的心里又落下一道锁的声音。

　　日子还是照旧过，偶尔做做那个一直会做的噩梦，偶尔失眠，偶尔觉得孤单，偶尔会怀念温易安诊室的那张躺椅，日复一日，无聊而又无奈。
　　天会晴的，还会爱的。这话还是温易安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跟他说的，表情那么悲伤。可是真的过得去吗？你看，说话的人自己都不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