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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狂风呼啸,草原和树木在风中摇晃,滂沱的大雨肆虐起来,狠狠地刮过他们的面庞。

      欧阳瞬眼看就追得上翟宝仪的血马,大吼着:“你给我停下!”这话冲着翟宝仪,等他定睛一看,发觉了翟宝仪死死地抱着马匹的颈部,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他该不是第一次骑马吧?

      欧阳瞬暗忖着,越发觉得糟糕。

      二人逆风而行,他就算怎么大吼大叫提醒着翟宝仪,声音也被呼啸而过的风覆盖着,割成碎片。

      欧阳瞬只好快马加鞭,想要领先于血马,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过。他回想起来那是一匹纯种马,难以驯服不止,远远快于普通的马,这回与之赛跑更切身体会到这血马之优良。

      怎么救?

      欧阳瞬也从没在马身去救骑在另一匹马的人,脑子闪过一念,用轻功截人?他轻功不济,就算轻功到家了,也未必能与血马同步。

      只能这样了。

      “驾!”他加重了挥动缰绳的力度,为求追上血马,与其并肩,哪怕只差一点点。

      他叫什么来着?欧阳瞬看着翟宝仪娇小的背影,只想到一个名字,“小牛!——”

      翟宝仪惊觉旁边有人在紧随,艰难地抬头一看,“……谁?”

      狂雨溅入眼眶,模糊了视线,只听到那人喊她“小牛”。

      欧阳瞬见翟宝仪终于发现他了,他大呼着:“你把手给我!我拉你过来!快!——”

      欧阳瞬心里也是急,他们从平原荒草穿梭了百米又百米,马儿直冲进了静谧而阴森的树林里,眼看他们距离翟都督的阅马场越来越远。

      他不是本地人,这陌生的景色和道路一秒变换,他有点害怕这马儿一直往前,可能会冲向未知的悬崖或者陡峭之路。

      翟宝仪连抬眸看他一眼都鼓起了半辈子的勇气了,怎么有胆从这马跳到那马呢?而这马速以及这高度看着就骇人,分分钟一个不回神就会把她摔倒泥地上的——她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惜命。

      “你信我!”

      欧阳瞬咆哮着。

      他一边扯着缰绳,一边向翟宝仪伸出手。

      “我一定会接住你,不会让你摔下去的,你先把手给我!”

      她想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惊慌得让人发笑,但是恐惧从她的内心蔓延到皮肤上,冷汗热汗交织,她的心揪成了一团。等她听清楚了欧阳瞬在跟她提议什么的时候,这刺激的幻想更是让她的心跳更是“砰砰砰”地往上蹿。

      她哭丧着脸摇摇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要害怕!”

      叫她如何不怕?

      欧阳瞬此刻多希望这个小厮平时有在习武,最好还是个隐姓埋名的高手,那就不用他操这个心了。

      二人在风中对上了眼神,湿发被吹得凌乱向天,在马背上干耗着的每一秒都如此短暂可又感觉十分漫长。

      少年使劲把马匹拽向她的方向,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变得更加靠近。

      “等我抓紧你之后,我说跳,你就往我扑来!”

      “我一定会抱住你!”

      “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相信我!”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

      待她伸出手的一秒,他当即把人拽了过来。

      那一刻翟宝仪还处于震惊,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这股强硬的力量拉走,视她的重量和风雨如无物。

      他稳稳地把人拉向自己,就那两三秒之间他顺利把人固定在自己的胸膛前。

      “没事了,没事了。”欧阳瞬低声安慰着。

      翟宝仪冷静过来才发现自己侧坐在马上,眼前是这陌生男子的胸膛和喉结。

      欧阳瞬松了一口气,“吁”地一声叫停了马匹,转了个马身,旋即往来的路上回去。

      而刚乘载着翟宝仪的那匹血马一往直前,穿过风雨密林,渐渐从视野里消失了。

      /

      喜鹊冒雨疾风,见他们终于停下了,它飞入树林,停在枝头,转身只见那一袭碧绿的男子坐在树上,长发流泻在肩头,面如冠玉,丝毫没有受到雨水的袭击的样子。

      晋少岭瞧见翟宝仪惊魂未定,一声不响地依靠在欧阳瞬身上,随着他骑着马儿顺着泥路往平原的方向走,倏然悟到些什么。

      正在此时,解心远也现身了,就在他那树下。

      晋少岭往下看,“你说……他俩?”

      解心远含笑,“你说呢?”

      晋少岭道,“我问你呢!姻缘簿不是在你那吗?”

      解心远问道,“晋少还记得我俩有赌约么?”

      晋少岭无可奈何,“记得。你是要玩到底是吧?”

      解心远道,“你猜谁?”

      晋少岭怒道,“你先说啊!”

      “晋少,我是让赛,我让你先选,然后我再选别人的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坑我啊?”

      “你怎么就老觉得我在坑你呢?”解心远笑容不变,怎么看都像是恶作剧前的掩饰。

      晋少岭思索了半响,含糊道:“我……我……再观察一会……”

      解心远旋身,也跳上了树枝,与他平视,“别等了,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滚蛋吧你。”

      虽然解心远说的每句话都仿佛在坑他,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选择:“欧阳瞬吧,女孩子家的,总会为命悬一线的救命之恩心动不已。

      反正欧阳瞬一等人都是为了娶她这个都督之女来的,想方设法让她喜欢自己也是正常的。”

      解心远道,“可这是霍小牛诶。”

      晋少岭疑惑。

      解心远指着远方的两个小点,“她,女扮男装,欧阳瞬现在可能还以为她是男的,一个叫‘霍小牛’的少年。”

      晋少岭:“你少迷惑我!翟宝仪那个男装,只要两三天……不,只要细看,就会发现这是个女人了好吗?”

      解心远,“就算知道这是个女人,欧阳瞬也能如期爱上吗?”

      解心远在晋少岭的认识里,擅于用反问来回答,引诱对方给更多的信息。晋少岭没好气地说,“我猜都猜了,你快把姻缘簿拿出来,待我解封之后,看看这红线是属于谁的,我们立刻完事返回赤绳庭……”

      解心远倒是不急着走啊,他悠悠地抛下一句:“姻缘簿,我弄丢了。”

      “你找揍是吗?”晋少岭扬手,准备施法捆住解心远随之暴揍一顿。

      “晋少。”

      晋少岭以为他又是在狡诈一番,拳头没有停下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解心远的脸颊上。

      “你个傻子怎么不躲啊?”

      若是平时,解心远躲得没影儿了。

      “……晋少,我们在不停循环做着同一种事情。按照上天的意思,谁与谁有缘,谁与谁上辈子欠的这辈子还,给凡人牵了一世又一世的红线——百年有余,你不无聊吗?”

      解心远微微攥眉,露出了真诚的疑惑。

      “……”

      平日解心远对这世间和凡人都仿佛充满兴趣好奇,什么可能性都踊跃一试,但这幅无聊困顿甚至可怜的样子,眼神里透着不同寻常的空洞冰冷,确实少见。

      “……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晋少岭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继续赌下去,而又不影响凡人的姻缘,何乐而不为?”

      “对!”解心远的眼睛一瞬有了光彩。

      “那……”

      晋少岭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十岁小孩在较劲,但是正如解心远说的,这百年都干着同一件事——牵线,见证他人的恋情开花再结果,是有点乏味。

      “好吧。”

      缘分天定,赤绳庭月老大笔一挥,他们做什么也不会动摇有缘人最后的结果,若说无缘人是他们的过百余年路客,他们才是兢兢业业的过路客,为了提供各种偶遇和心动的契机辛辛苦苦,就算今天他们这些看戏的说来一坛酒和两斤牛肉也不过分吧?

      “那你猜翟宝仪心系之人是……?”

      解心远眼睛转了一圈,“你认为我会猜谁?”

      “喂。”以问答问,又来了。

      “既然你选欧阳瞬,我当然选宇文弈笙啦。”自古竹马和天降之人,都是对立的。

      他们看过许多姻缘,有人两小无猜,无风无浪就能白头到老;有人亲密无间,却被他人因为家世和环境插足,遗憾终身。解心远自信道:“说不定我能赢呢。”

      晋少岭问,“你之前不是还说有可能是芍药姑娘吗?”

      “玩笑,玩笑,”解心远当然也没有把自己的玩笑放心上,纯属是戏弄晋少岭的。“你看翟宝仪怂……不,就骑个马都能吓着的,她们能成?而且芍药……”

      “芍药怎么了?”

      解心远一脸高深莫测,笑得诡异:“你还记得宇文弈笙书房里藏的画吗?”

      “那幅画着芍药姑娘和芍药花的画吗?”

      “对。那天我们去宇文弈笙的书房看过,挂出来的画都是署名宇文弈笙的山水鱼虾之作,画人的仅仅是芍药那幅,我怀疑他根本不擅长画人。”

      “……”

      “而且我们在回眸镜里,是看到芍药姑娘也是作画之人吧?芍药姑娘居住青楼,人来人往,赏识她的人都应该不少出钱给她为自己画过画像,她擅长画人,且房间挂着的都是各式小娘子的画像。

      ……宇文弈笙拿着的那幅图,署名没有写宇文,落脚处写的是芍药,这写的‘芍药’并非画中人的名字,而是芍药姑娘署的名——那幅人像图,是芍药画的。”

      晋少岭想起那天翟宝仪调侃宇文弈笙视此画如珍宝的场景。

      “这算是我猜的。”

      “……”

      “而且我猜,不善画人的宇文弈笙,提出要芍药姑娘画人,画的是翟宝仪。你还记得吗?翟宝仪笑那‘画中人不是很像芍药姑娘’。”

      “等等。”晋少岭忽而觉得解心远的猜想有点骇人,让他不禁往后一缩。

      解心远继续道:“不像芍药,那么像谁呢?——我推算宇文弈笙要求芍药姑娘按照只有一两面之缘……好吧,我就当她后来还见过翟宝仪几次,但是人不在她跟前,她无法过目不忘,只凭借记忆把翟宝仪画下来。”

      “宇文弈笙为何……”

      “但是,翟宝仪看过画像,宇文弈笙也怕她会拿来看,会天真问他‘你为什么要聘人画我,我明明就在你眼前’,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所以他允许芍药画得不太像。

      ‘不像’和‘不是很像’还是差了点儿,也就是那个画像是有点像芍药姑娘的,你说那是芍药也行,不是也行。”

      晋少岭听得有点乱,“你的意思是,宇文弈笙对翟宝仪……”

      解心远一笑,“那么明显。”

      “还有,芍药喜欢宇文弈笙。”

      “这也是你猜的?”

      “是的。”

      他们就算是神仙,也没有洞悉人心的高阶法术,也只是躲在暗处看着凡人的表情和动作推算一二。解心远倒是观察入微,“芍药姑娘听了宇文弈笙的要求,一听可以把画像画得不像翟宝仪,她起了私心,她端着铜镜看着自己,然后把自己画入画中,融合了自己的脸相,还跟宇文弈笙说,‘如果翟小姐问起,你就说那是我’,真是一举两得。——她明明画过许多人,身边也有无数可以当做素材的姑娘脸孔,可她唯独把自己的脸画上去。

      你说,她想干什么啊?”

      晋少岭听他的“猜想”听得目瞪口呆。

      解心远仿佛胜券在握,自信邪笑,摸了摸晋少岭的头顶,被果断打了手。

      “她还怕对宇文弈笙的示爱不够明显,在画像后面加了一朵又一朵的,芍药花。
      真是对爱如此积极而又不自信的女子呢。”

      诧异于解心远不知从何而来的青天大老爷般探案精神的同时,晋少岭的脑海里浮想起那幅画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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