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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美人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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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锦程不在了,失去独子独孙的官家父子居然又把私生子领进门。
林朗不知该怎么安慰顾薇,唯有沉默倾听。
“那孩子长得跟锦程有六七分相似,已经二十四岁了……”顾薇转回头,“你说,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每天让他在我眼前晃,这不等于是挖我的心,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官家人除了利益和欲望,已经完全没有人性了。官政皓他怎么可以那样狠心?不怜惜我的丧子之痛就算了,竟然将我的儿子也取而代之……”说到这些,顾薇又红了眼圈,却没有流泪,只是冷冷地嘲笑。
林朗轻轻握住她手,慢声细语,“妈,锦程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快乐。”
官政皓用和顾薇离婚来威胁官锦程时,官锦程彻底跟家里闹翻,也曾劝妈妈离开官家,离开根本不顾念夫妻情分的官政皓。
然而顾薇不答应,她爱官政皓,所以宁愿在父子二人之间周旋,也不离婚。
官锦程无法,为了顾及母亲在官家不受气,不敢跟林朗领证。
顾薇回握她的手,“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和他离婚,官政皓扭头就能娶别人。呵,我才不会那么傻,我偏不给他腾位置,我要在他身边折磨他,提醒他是他害死了我儿子。”
官锦程车祸原因是雨天开车接电话致使没有躲开醉驾的货车,而当时给他打电话的正是官政皓,两人在电话里大吵,然后……
“妈,报复是很累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想锦程也不愿意看到你活得太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劝说顾薇,似乎什么安慰之词都取代不了官锦程已经离开这个事实。
夜里,林朗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也许是看了那部古装电影的原因,也许是和顾薇聊了太多官锦程的原因,梦里她见到自己身穿古装,和官锦程一起站在火海中,还有殷念曦,他身穿大红古装……
连续几天,林朗都没有睡好觉,久而久之难免头晕目眩,脸色发青。
周五下班之前,她去了六楼宁华的心理治疗诊室。
宁华见到她时还挺惊讶,“你这是被鬼上身了?”
林朗直接躺倒在病床上,“宁华,我一个礼拜没怎么睡好觉了,让我睡一觉。”
宁华收起嬉笑表情,“前一阵我看你气色不错,还以为你不用来了呢?是不是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对你造成了困扰?”
林朗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宁华指的是哪件事。
宁华愤愤然,“肯定是赵甜那个三八婆在医院里造谣生事的!前两天我就听我们科护士说,她最先是在内科护士嘴里听说你攀上殷念曦的事情。我最近忙着考职称,也没抽时间问你……”
原来宁华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睡不好,林朗轻轻睁开眼,“上周末我去见了锦程妈妈,也许是受她悲伤的情绪影响,最近总是做噩梦。”
“原来如此,唉,官锦程都离开这么久了,他们官家人怎么还在纠缠你?”宁华叹气。
“他妈妈一直对我不错……”林朗望着屋顶,“若干年后,或许我已经结婚生子,会渐渐忘记锦程。可他妈妈却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儿子,其实,最痛苦的永远是他的妈妈。”
——
林朗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踏入豪门。
起因是周末那天,张惠女士突然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去家里吃饭,感谢她给她成功做了手术。
林朗当即便谢绝,但长辈坚持,加之殷悦在电话里说自己上周一周都在参加暑期夏令营,这么久没见很想她。
有谁能狠心拒绝一个可爱的孩子呢,林朗欣然答应。
去之前,她找出一个以前裱起来的刻画,是一片广玉兰树叶上刻的麋鹿,自命名为《安然》。
树叶刻画是她闲暇时的爱好,一幅最普通的作品,也很费精力,需要经过选材、绘图、雕刻、保存等多个环节。
张惠是商界女强人,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会缺,这个刻画虽然廉价,但毕竟是她亲手而做,代表一份真诚的心意。
殷念曦亲自过来接她,林朗心里犯嘀咕,面上仍礼貌微笑,“谢谢。”
说实话,她现在不知道该给两人间的关系怎样定位,说是朋友吧,两人又身份悬殊,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不是朋友吧,又这样礼尚往来的。
尤其自从在梦里见过他,她心里愈发觉得有些尴尬。
殷念曦递给她一杯早准备好的酸梅汤,掩饰掉眼里的惊艳,神态自若,“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上周末分开到今天,一周时间内他除了偶尔给她发微信,没有去找她,对于她这样理性而沉静的人,一定要有张有驰,才会留下好印象,不能强行纠缠。
“嗯……”林朗摸摸脸颊,“工作有点忙。”本以为特意画个淡妆,能修饰一下气色,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最近在忙什么?”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林朗用老朋友聊天的语气找话题。
“老太太现在学会偷懒了,天天让我给她卖命。”也难为老太太了,七十多岁还管着一个偌大的戏班子,连他一个年轻男人都觉得管理那样一个有规模的戏班子挺辛苦。
张惠家在丽都水岸别墅区,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林朗进去时殷悦已经等在门口,见到她立刻迎上去抱住她胳膊,满脸兴奋,“朗朗姐,我想死你了!”
殷家很大,里面现在只有张惠和两个保姆,人少房大显得家里很空旷。
“平时家里人多,今天你第一次来,闲杂人等都屏退了。”殷念曦忍不住痴痴凝视她,温柔细语。
林朗嘴角抽了抽,回以微笑,倒是挺感激他的心细。
“林医生,快请进。”张惠是个女强人,平时不笑的时候颇有威严,不怒而威,面对林朗则表情很和善。
“好的,谢谢……”林朗换鞋进门,略有局促,不知道在这种私人场合该怎么称呼她。
殷念曦朝张惠使个眼色,老太太轻轻嗓子,改用亲昵称呼,“朗朗啊,你跟念曦年纪相仿,就跟他一样叫我外婆吧,咱们现在也算是私下的交情了。”
“好的,外婆。”林朗乖巧应答,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只准备了一份自己做的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说实话,自从跟官家人打过交道后,她特别排斥和豪门相处,毕竟大家的身份地位不同,眼界和思想,以及人生观价值观也大相径庭,导致互相不好融入,相处起来特别心累。
比如上门做客的礼物,去普通百姓家做客带点水果和营养品什么的就可以,然而到这里来怎么可以带那些。
张惠自然也看出林朗的不自在和拘束,温和而笑,认真地拆开礼物,让保姆拿过来老花镜和一个放大镜。
她一边看一边惊讶道:“朗朗啊,这真是你刻的?”
林朗和腻歪在旁边的殷悦手牵手,“是,平时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偶尔刻一下。”
老太太啧啧称奇,“你这孩子怎么手那么巧?念曦啊,你快过来开开眼界,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刻出来的。”
老太太很上道,殷念曦挺满意,心想着或许真可以让老太太在家颐养天年了。
阿鸾用树叶刻画的功夫,他早就见识过,那时候她经常以此来哄缅玉。
老太太对树叶画爱不释手,把玩儿了好一会,吩咐保姆即刻挂到墙上。
看到她确实挺喜欢带来的礼物,林朗默默松口气,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所幸老太太是个挺好相处的人,起码不会有身份偏见。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饭后老太太就要去院子里散步消食,殷念曦把儿子支出去陪太婆,然后欲带着林朗去殷悦在这里的房间。
作为客人似乎不大应该贸然进主人的卧室,毕竟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
殷念曦言行举止自然而然,“殷悦平时都是一个人睡,他小时候的照片都在他卧室里。”
他作皇子时就已心思九曲,眼下分分钟即可看出林朗的顾虑。
听他此言,林朗便放开顾虑跟他去卧室,“小时候的如意是不是更可爱?”
殷念曦慵懒勾唇,眸光潋滟,“嗯,和他妈妈一样可爱。”
被他直直盯着,林朗莫名心跳乱一拍,接不上话。
可以看得出来,殷念曦应该很爱他的妻子,谈起妻子时,眉目之间都是眷恋。
上次一起聊天,他说了妻子并没有离世,只是被他惹生气后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相信总有一天妻子会原谅他,回到他身边。
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气的妻子宁愿抛夫弃子八年都不肯原谅他,也不回来看孩子一眼。
连她这个外人都对殷悦喜欢的不行,她妈妈怎么会那样绝情狠心。
林朗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进了殷悦卧室没有东张西望,只接过殷念曦递过来的相册翻看。
相片整理得很规范,有日常生活照,有周岁照,也有学校里学习的照片。从小到大,似乎在无声讲述着一个孩子的成长历程。
奇怪的是,最让她有感触的是殷悦的婴儿照,看上去像个白面小包子,笑着时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可爱得要命。
看着看着,眼眶莫名泛酸,林朗愣怔一瞬,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突然激烈起来,心尖像是被谁揪着。
温热的液体即将溢出眼眶,林朗特别尴尬,始终低着头,看照片看哭了这种事该怎么向人家解释。
万幸殷念曦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说了一声出去接电话便阔步走出卧室。
林朗心底十分庆幸手机铃声拯救了她的失态,趁殷念曦不在,连忙仰头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一仰头,一张人物画像蓦然映入眼帘。
画像挂在空调的左下方,已经被裱了起来。
画中是一个古典美人,人物面容娟秀,体态端庄,画面劲力流畅,顿挫宛转。
古典美人身穿紫色宫装,神情沉静温婉,眉目之间隐藏着丝丝清冷漠然。
林朗已顾不得眼泪,赫然起身,走近前盯着画。
此画线条清细,色彩艳丽清雅,造型准确,画工堪称精湛。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上面的女人分明就是林朗!
身穿宫装的林朗。
她捂着胸口跌坐在床沿,气息不稳,题款处那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题款内容是:Je t\'aime maman。
那是一句法语,意思是: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