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百合》红色斑马

21、第21章 信

　　忘却周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好在忙碌的学习和生活帮了她的忙。但即便如此，只要一闲下来，王小乐就会想起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并不多。
　　时光荏苒，王小乐依旧无法忘记周和，但是时间总有自己独特的药方——她慢慢看开了。
　　在一年光棍节的时候，王小乐和一群单身的同学出去狂欢，一起大唱《单身情歌》。
　　深夜，大家都安静下来，进入梦乡。王小乐突然无比思念周和。她打开邮箱，打算给周和写一封信。

　　“亲爱的周和：
　　四五年前的夏天，我在网吧里也这么给一个人写过email，其实后来我给他写过更多，用漂亮的信纸，写了一封又一封，都塞进了一个大号信封里，那么厚厚的一匝，但是没有一封寄出去的，我那时候喜欢寄信，喜欢那种经历千山万水千里迢迢地送到你手中的感觉，哈，我现在却喜欢给你发email，你吃不吃醋，哈哈。
　　我们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剩下我一个，好安静。真是个写情书的好时机。请你不要嫌我唠叨，把那么一点事情翻来覆去地嚼，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憋得我难受，你就原谅我的不成熟吧。很多事情在你眼里是无足轻重的，可是在我心里却是很重要的。
　　按理说，我应当很恨你的，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会笑我，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不成熟的人，你可以做到的我做不到，又或许，这根本不是成熟不成熟的问题，是爱不爱的问题。可是我不恨你，直到现在想起你我还是内疚的，我内疚。因为我确实没有好好待你，即便是真心的。我没法像以前那样去爱你，我讨厌你试探我，可是我也试探过你，故意冷落你，故意刺激你，甚至试探你乐不乐意为我花钱。现在想想，多么愚蠢的想法，兜兜转转，最后发现自己想要的无非是一种真诚和单纯，即便这正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东西。你爱我，我爱你，简简单单的爱情。第一次失恋之后觉得自己太幼稚太天真了，于是想让自己成熟起来，站在一般人的情商线上，听着宿舍女孩的那些恋爱技术好生佩服，我也想变成那样的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理智得像是一场战争而不是爱情，可是我做不到，太笨了。和你分手后，我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让自己能像初恋那样再爱上一个人，爱得全心全意毫无保留。我确实没有好好待你，人的自我保护是多么可笑哈。我有时候想，老天派你来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让我学会珍惜。我的下一个男朋友我一定会珍惜他，老天做了多少铺垫才让他出场哈。
　　你曾经让我很自卑，你说你喜欢百合花的时候我就很自卑。你为什么喜欢百合花呢，我一点也不喜欢百合，我觉得百合太冷了，我喜欢温暖的花朵，我从小就喜欢向日葵，我曾经幻想过自己买下一大片田野全都种上向日葵，太阳出来的时候，金灿灿的，一望无际。我还喜欢漫山遍野的小野花，爬满矮墙的五颜六色的太阳花，甚至是原野上摇曳着的油菜花。油菜花不好闻，但是很温暖很实在，像一个默默关心你的朴实低调的邻家姑娘，一大片连起来又甚是壮观。可是你偏偏喜欢百合，那时候我就很伤心，我不是百合一样的女孩子，走在路上看见路边零星的油菜花时，觉得自己就是那棵可怜兮兮的油菜花，在路边孤独地飘摇着。
　　分手后你让我感觉更糟糕，我是个多么差劲的人啊，被你玩弄了两三个月就一脚踹了，当然这是比较愤怒的想法，可我就是这么给自己画了一个牢，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多想你出现在我面前，坚定地告诉我事实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个样子。那事实是什么样子呢，两个人相爱了两三个月然后发现彼此不合适就理性地分手了吗？你知道吗，我心里住着两个小人，一个天使一个魔鬼，他们两个每天吵架，一个说他是爱你的，只是很快没感觉了，一个说他是骗你的，从一开始就是。我头疼欲裂，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自己。后来，你要走了，像撒旦的蛇一样引诱我，我终于看见了一些东西，突然之间，如释重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只是有一天，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无意间的表情像一个孩子，我就突然喜欢上你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真诚的人，我一直想找这么一个人。可是我忘了，你并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你很复杂，复杂得有时候让我觉得我对你的判断都是错误的，我感觉到的都是假象。我不知道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善变，还是只是因为你是一个情场高手把我的眼睛彻底蒙蔽了。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再纠结于真相了，我宁愿相信你当初是真心的。我把你以前给我发的甜言蜜语抄在日记本里，当我不相信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遍又一遍，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你说，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单纯地去爱你，还会不会有人单纯地来爱我？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被击垮了，很消沉很消沉，我觉得自己太糟糕了，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一份好的感情了，我不知道这种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你肯定觉得我太过理想主义了，可是这就是我，我来到这世上像一个淘金者，我淘的是爱情。即便我履行了自己对家人朋友的责任和义务，我也不是一个健全的人。单身不可怕，失恋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看不到希望，我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永远的loser。
　　有一天我一同学想给我介绍对象，问我谈过几个，我说两个，她说多长时间？我说一个三四个月，另一个长一点，一年多。然后她大跌眼镜，拍着我说，这就是你定义的长？！！！我突然发现，别人的爱情都三四年，七八年，我的说出去都不算爱情。我一直认为好的爱情是慢的，我很后悔大学的时候错过的机会，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去享受一段慢慢的长长的爱情了。如果有下辈子，请老天赐我一个青梅竹马吧，这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了。
　　我做过一件傻事，咱俩刚分手我一怒之下跟别人好了，事实证明我不是享受的命，你说的对，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才不算委屈自己，我真的没法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谈恋爱，那些天我只想逃避。闹剧一出。后来我是不想联络你的，因为你告诉我你要去当兵了，我再缠着你，你会想我是个多市侩的女人啊!你知道吗，你当初的试探真的没必要。可后来我还是忍不住骚扰你，真想把自己的手砍了。哈哈，我已经原谅自己的不成熟了，至少没有什么遗憾了，看，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还是不能挽回，这个人对你已经没有一丁点感情了，你对得住自己了。
　　我消沉了很久，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以前那些支撑自己的信念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一个人走过那么多孤独的日月，看着满眼的花前月下恩恩爱爱卿卿我我，没有朋友，没人关心，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暴自弃呢……于是我的自信突然又回来的，我只是一时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我只是被你的打击一时蒙蔽了而已。我这么大好的一个人，你的损失，哈哈。
　　我变了好多，你看不见了。有时候想，如果你能再容忍我一下下，如果你肯跟我交流，把你那深不可测的想法告诉我这个笨脑袋，给我时间慢慢成熟起来，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当然，现在也不算悲伤，可能你从来都没有悲伤过。
　　咱俩分手后我竟然喜欢上了非诚勿扰，这种节目我从来不看的，突然之间就有了兴趣，特别想看看别人的爱情。结果，越看越觉得自己嫁不出去了，婚姻和爱情似乎只是一种匹配，是不是成熟的人就是这么找对象的？曾经有一个博士加我扣扣，询问我一番，当知道我家是农村的时候就放出了我们不合适的信号，我当时觉得特别可笑，你说，当你周围的人都这么看问题的时候，你自己的坚持还有没有意义？你不物质，可是你找不到和你一样不物质的人……我还是太理想主义了是不是？有时候想，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工作，攒钱，旅行，可能有时候会感觉孤独，但自由而快乐，自己的人生。
　　其实我挺好奇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可能和我的自我感觉完全不同，乐嘉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一直想做最真实的自己，可是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发现，真实的那个自己并不美好。还好，我只用了几年，哈哈。
　　啰嗦了这么多，其实这封emil你不一定能看到，也许被直接扔进了垃圾箱，也许你的邮箱里垃圾邮件太多你懒得去看，也许时间太久系统直接清除了，让它听天由命吧。我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如果你看见了了解了，我的内疚会好很多。感恩节的时候说谢谢，是谢谢你爱过我，其实我更应该感谢你让我学会了珍惜。
　　如果咱俩这辈子还能再见的话，我一定还把你当好朋友。
　　珍重。”

　　王小乐按下“发送”键，与过去做了一个告别。

　　多年后，当王小乐再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周和的名字依旧刺眼。但她已不再愧疚，不再后悔。当年的王小乐一直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而如今回头看，自己的幼稚任性不过是一支催化剂。她在周和面前过于卑微，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衡的。即便自己当初足够成熟，这种不对等的关系、遥远的距离、不确定的未来，任何一个因素都可能让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轰然崩塌。早早结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