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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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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前的初秋,闵海生和苏蓉在同一天认识了谢盈语。
那天,他们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家乡,去北京的大学报到。同行的还有理科班的同学程涛,他也考入了T大。
火车那时尚未提速,从江南到北京要耗费20多个小时。看着水乡的氤氲秀色从车窗中渐行渐远,闵海生略有些伤感,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苏蓉和程涛却好像开心得不得了,找了张白纸画上格子,二人以笔代棋,兴致盎然地码着五子棋。还不时地和车厢里其他准大学生高谈阔论。
车过安徽宣城停留了几分钟,一个短发女孩走进车厢,一手抱着只玩具猴子,一手艰难地扯着一只电视机箱子,跌跌撞撞地挪到了他们面前,然后,她生硬地叫程涛起身,说那个座位是她的。
那天的情形,多年后他们仍觉得离奇不已。程涛手中的火车票,和她手中的火车票,标明了同一个座位号!
程涛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看到女孩手中的另一张粉红色火车票,当时就懵了。
甚至乘警和列车长也说不清楚具体原因,只胡乱猜想着售票系统可能出了什么岔子。
可惜列车已经满员,再无多余的座位可以调剂,程涛只好大度地把座位让给短发女孩,和闵海生轮换着站着。
绿皮火车不紧不慢地前行,9月的天气依然炎热,车窗大开,微风徐来,仍然带着暖意。想到要一路站到北京,两人不由得暗暗叹气。
短发女孩却毫不推辞,把电视机箱子丢在一旁,占了座位开始发呆,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只玩具猴子。
她有着很尖很尖的下巴,因了方才的争执,苍白的两颊才泛出一点点红晕,菱形小脸上一双倔强的杏眼,黑白分明。
“那个……同学,你好,你去哪个学校?”苏蓉对美女一向有兴趣,连忙搭话,“我叫苏蓉,你呢?”
“谢盈语。任盈盈的盈,王语嫣的语。”美女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的,并不怎么动人,她看也没看苏蘅,冷冷地答了句,“我去T大社会学。”
原来和程涛是一个系的!苏蓉有些兴奋,程涛不由得多看了美女几眼,闵海生却觉得这个谢盈语有说不出的别扭。任盈盈?王语嫣?口气挺大嘛。高中时,校园文学社有个语文老师开过古诗赏析课,闵海生去听过几节,知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是乐府名句。只不过,眼前这位可称不上名如其人,和诗中的所流露的那种柔美的气质,相去太远。
苏蓉继续打开着话匣子:“那……这猴子是你同学送你的?我刚才看到有些人送你。”
半响,谢盈语才有了动静,吐了一句,“我会永远想念他们的。”抱着玩具猴,有如老僧入定,不再理睬苏蓉。
气氛陷入尴尬,好在苏蓉自我调节能力颇强,很快又同邻座的其他人找到了话题。
谢盈语就是以这样强硬的姿态出现在闵海生他们面前的。
她的那只电视机箱子,居然装下了她的全部行李,4年后毕业时,她又把那只箱子拖到了租住的小屋。虽然刚入校那天程涛任劳任怨地帮她搬行李时,闵海生曾胸有成竹地断言,这纸箱坚持不了一年就得扔掉。
闵海生后来想,开学那两日识得的人那样多,几乎贯穿了后来12年的每一次悲欢离合。那些名字,在流逝的岁月中,渐渐成为一个个标志性的符号。对苏蓉来说,是何铮,对程涛来说,是谢盈语,对他闵海生来说,却是……
坐在出租车中的闵海生突然感到眼眶阵阵疼痛,浓重墨黑的夜色笼罩着他,他沉浸在往昔的画面中,一幅幅闪过,图景却越来越模糊。明天再联系苏蓉吧,另外,也许是时候联络一下程涛了,闵海生使劲掐了掐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