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没铭

16、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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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也有老板急着重新营业的原因，李远宵效率高得离谱。

　　“为什么想这样画？”晚上我又跟他一起坐在酒吧，跟很多老客人一样打量着灯光下的那面墙。

　　“突然想到就画了，”他也侧头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想到什么就画上去了。”

　　酒吧再装修后连带着灯光也改动了不少，但没有哪一个是为了照亮那面墙而存在的，所以那副巨大的画作只是借着周围的光亮才能被人看清。

　　“都照不到你的画，”我有些哀怨，明明很好看的，“我要跟老板反馈一下，让他单独装个灯。”

　　“不用，照亮了未必有现在好看。”李远宵倒是想得很开，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作品不重视而郁闷。

　　“唉，”我碰了碰他，“你跟老板认识吗？大老远从桐阳跑过来……”

　　“不认识，朋友向老板推荐我的，”他转过来看我，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迷离，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给的钱多，就来了。”

　　“哦。”我点点头，躲不开他的眼神，索性直视着他没话找话，“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嗯。”他大概真的喝多了，伸手揉了揉脸，看上去有些困。

　　我凑近他，小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难受？”

　　“没有，不难受，”他笑了笑，伸手想碰我，但在半路又停住了，随即就收回手，装模作样地岔开话题，“儿童节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啊这位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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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有点低落，直直地看着他，说：“我不是小朋友了。”

　　“好，那大朋友，你想要什么？”他从善如流地改口。

　　“不知道，没想好。”我屈起食指蹭了蹭鼻子，发现自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想好了告诉我，”他也不着急，声音平平淡淡的，“毕竟答应要给我补过节日的。”

　　“就因为去年没过，你就给我补吗？”我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

　　“嗯，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我要是说，”我暗暗捏了捏左手手指，“我从来没过过儿童节呢，那些年的礼物你都给我补回来吗？”

　　他慢慢眨了两次眼睛，在我就要开口说是开玩笑之前，嗯了一声：“可以。”

　　那句在嘴边的话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我听到自己心跳猛然加快了速度，扯着嘴角：“别反悔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反悔，”他拿起杯子贴在唇边微微仰头，酒杯很快就见了底，“答应你了。”

　　我打赌李远宵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多暧昧。
　　类似的情节我只在室友嘴里听说过，他女朋友跟他撒娇要他补过之前的所有生日，于是他不顾自己的生活费余额，斥巨资购入十九份生日礼物，被另外一个室友嘲笑了半个月。

　　李远宵现在的行为跟那个室友应当是没什么区别的，但我比室友的女朋友过分多了，我不仅死皮赖脸的要礼物，我还撒谎骗人。

　　一点也不高明的谎言，可他没有追究。

　　我想问他为什么答应，但是我不敢，我怕我一旦开口他就顺势反悔，大起大落的我可受不了。
　　其实如果最后他耍赖也没有什么的，反正比起礼物来说，他能答应这件事惊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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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按十四岁算还是按十八岁算？”我拿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子，愉悦地问。

　　“随你，不差那四年。”李远宵看起来懒洋洋的，总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逮着他喝醉的时候狮子大开口。

　　“那我想到多少是多少吧。”我琢磨了一下，想出那么多份礼物其实也挺难的。

　　“嗯，”他抬手招来服务员买单，相当自觉地看着我，“走吧，我喝多了。”

　　我没多想就去扶他站起来，怕他走不稳还搭上他的腰，距离变得非常近，我能闻到他衣服上染到的淡淡的烟草味。
　　不过这会儿顾不上害臊和悸动，酒吧光线暗得有点离谱，我怕我一分神就会带着他跌倒，于是心无旁骛地带着他穿过座椅和人群。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问他：“你还记得自己住在哪儿吗？”

　　正好有几个人要往里走，我让开路扶着他走到一边，听他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带着点醉后的笑意，显得不太正经。

　　我陪着他上车，他安静地靠在后座，微微阖着眼，一言不发地坐了一路，然后在司机关切的注视下，顺从地搭上我的肩膀下了车。

　　“要我送你上去吗？”我扭头看了眼边上的人，耷拉着眼睛，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

　　“不用了，”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不少酒味，松开手站在一边，“回去吧，挺晚的了。”

　　“好，再见。”我没坚持，事实上是因为他突然离开之后莫名其妙地觉得身上有点空，要是送他上去的话我怕中途会忍不住对他耍流氓。

　　我叫了车，关上车门之前看到他还在酒店门口，懒懒散散的站姿，突然有点担心他到房间的路上会不会摔一跤。

　　但很明显，我多虑了。

　　司机师傅稳稳地开着车往前行驶，他见车离开也有了转身的动作。

　　本来我应该就只能看到这儿的，但是老天爷都不肯让我不放心，车没开出去还没十米远就因为一位不道德的市民横穿马路而停下了，我借着那短短的一秒得以回头再看一眼李远宵。

　　而就在那一秒，他眼睛也能睁开了，人也能站直了，连脚步都迈得又稳又快，就那样看起来清醒得不能更清醒、稳健得不能更稳健地走进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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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扒着车窗还想再看看，被司机提醒之后坐好了。想到刚才一路都以为他喝多了走不稳，那么认真的扶着他，瞬间脸有点烧。

　　摸出手机没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装醉！

　　越想越不可思议，这个老男人怎么还会这一套，我好不容易碰上一次照顾他的机会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体贴，结果他妈的居然是装的。

　　我烦躁不安地动了动，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手机在黑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瞪着锁屏看了好一会儿才解锁打开看到了他发过来的话。

　　-没有，真喝多了

　　我磨了磨牙，气势汹汹地戳着键盘：
　　-我看你走得挺清醒的，还说没装？

　　-没到站不稳的程度
　　-你动作太快了，来不及拒绝

　　什么歪理，那为什么一路上都不说清楚？
　　我一边觉得他在耍我玩，一边又不争气地觉得，算了，反正我不亏。

　　-一路上都来不及吗？

　　我眯着眼睛看屏幕，期待着他继续狡辩。

　　-嗯，一直有人看着
　　-怕说了你会害臊

　　恐怕这人压根儿就没醉，还能在这有一说一的。
　　我烧红了脸，欲盖弥彰地小声说：“有点热。”

　　司机师傅闻言好心地说：“哦，那我空调开低一点。”

　　“谢谢。”我尴尬地笑了笑。

　　手机有点烫手，我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心里暗骂自己追起人来真是好有心机。
　　-你还怕这个？

　　然而等我下了车对话框都没更新，久到都以为他不会回复了的时候……那一秒我刚要走进寝室楼，手机响了响，我低头看到他发过来了一条语音。

　　楼下门外有好几对情侣在说话，门内有几个男生坐着等夜宵外卖，说笑声很大，我怕听不清，就往后退了几步，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戴上。

　　-嗯，不要我哄吗？

　　有点沙哑，还能听到淋雨时候的水声，温热蛊人的气息带着轻微的烟酒味穿过耳机直冲天灵盖。

　　我愣在原地，傻兮兮地拿着手机站在一堆情侣中间，瞬间相信他确实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