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没铭

1、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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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去桐阳的时候只有十七岁，背着一个鼓起来的书包，沉甸甸的勒在肩膀上，带着相当傻逼的激动心情下了高铁。

　　车站又小又破，只有一个出口，另一个在施工。听那个拄着扫帚靠墙跟人唠嗑的大爷说，已经施工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要修成什么富丽堂皇的样子。

　　我一路抬着头，跟着上方的路标走出了车站，又往前走了约莫一百米，在一片格外开阔的空地上看到了排着长队的人。

　　叼着烟，说话会喷口水，一手叉腰一手指来指去的一群拉客的司机。他们占领了这片空地，把车停在路边上，大声吆喝着找生意。

　　“走不走，五十块！”其中一个拽着我的衣服喊道。

　　我费劲地把衣服从他手里扯出来：“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就说五十块。”

　　“哪儿都五十，行不行！”他豪爽地说，吐掉了嘴里的烟头。

　　“我去机场。”我看着他说。

　　“神经病！”他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拉住了后来人的衣服继续喊生意。

　　我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搜了搜，才知道他为什么骂我。

　　原来桐阳压根儿就没有机场。

　　2

　　我正打算在软件上叫车，听到一阵突突声由远而近，然后在我面前停下。

　　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和一个穿着黑色机车皮衣的男人，一条腿跨下来，撑在道牙子上。

　　我看着他摘下黑色的头盔，问他：“你是特务吗？”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了我是在跟他说话，于是回答：“不是。”

　　“哦。”我点点头，继续准备在软件里输入我的目的地。

　　“你在打车？”他问我。声音不是很大，差点被边上几个大哥的喊声盖过去了。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里容易打上车吗？”

　　“还行吧。”他说完又把头盔戴上了。

　　“哦。”我又点了点头，书包太沉了，重得我感觉整个人要被拖到地上。

　　他没离开，又把头盔摘下来了，对我说：“我送你吧。”

　　“谢谢。”我对他说，立马收回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

　　“上来。”他用下巴指了指后座。

　　我看着他那张挺能忽悠人的脸，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头盔过敏吗？”

　　“什么？”他有点儿没明白。

　　我说：“一会儿戴一会儿摘，或者你的头发是不是跟头盔八字不合？”

　　3

　　他笑了一声，把头盔扔给我，瞬间变了脸，换上一副冷酷的表情：“戴着，然后坐上来，再说废话就把你卖了。”

　　我乖乖听话了，戴上头盔坐上了他的摩托，在他拧油门的时候很自觉地抱着他的腰，然后才问他：“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儿？”

　　他径直开着车，头发被风吹得往后扬起，声音在风里有点抖：“你能去哪儿？”

　　我有点生气了，凑上去贴着他耳朵喊：“我哪儿都能去。”

　　他笑得前仰后合，我被他吓了一跳，生怕一个不小心摩托就翻了，然后我俩就变成两具躺在路上的尸体。
　　或者他只顾着笑没看到下一个路口转过来的货车，两车相撞，然后我俩还是变成两具躺在路上的尸体。

　　血淋淋的倒在马路中央。

　　警察来了之后就会摸摸我们的口袋，确认我们的身份信息，找他的家属来领尸体，然后跨市通知我爸妈我死在桐阳了。

　　十七岁，跟一个不认识的穿着黑色机车皮衣的男人，一起死在了一场本可以避免的车祸中。

　　4

　　“你没有地方能去。”他笑完了，自顾自下了结论。

　　我没再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不然也不会站在路边拿着手机在打车软件里停留这么久。

　　我环着他的腰，问：“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快。

　　随便吧，去哪儿都行。

　　“你别把我卖了就行。”我说。

　　“好的。”他单手把着车头，另一只手在风里打了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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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想骗我钱？”我又问他。

　　“不是。”他说。

　　那就行，毕竟我那时候除了包里的五千块钱，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说话算话了，没有骗我的钱，但还是从我那里骗了点东西。

　　讲得恶心一点就是，欺骗了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