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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常想说话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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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洗刷间认识了一个老乡,说起来可笑,我们这小破楼统共就五十口子人,还都是一个班的,四年了我还不认识他。一聊发现我俩高中同校,初中也同校,他认识我小学四年级的同桌和高中的一个朋友,妥妥的亲校友啊。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高中他上的是宏智班,所谓宏志班就是一群大神集结起来的考神联盟,而他,中考是凭本事考进去的,高中三年也是凭本事稳居班里倒数第一。据他回忆,七百五十分的高考模拟,第一名能考七百三十多,而他,五百五到顶。每天晚自习人家第一节课就写完了一晚上的作业,预习一下第二天要学的内容之后还能再看个闲书,而他,写一晚上作业也完不成。他同桌每天不学习捣鼓些有的没的考前三,他临铺晚上看小说白天睡觉考前十,而他,好好听课,好好写作业,好好看辅导资料,考倒第一。他老人家也是真乐天,三年了从没有想过从那个炼狱里逃出来,高二第一学期有个机会能搬到普通一榜班的,好像就是我分班后在的那个班,但他没走,可能他也清楚其实是他的班主任不想他拖班里后腿主动给他联系的,为了不如班主任所愿他才坚持继续留下的,我都想说,孩子,何苦呢?
他竟然还能笑着自嘲,说高考后同学聚会请去的老师根本没记住谁考了清华北大复旦浙大,也没记住谁保送了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只记住了他,宏智班里唯一一个考二本医学院校的奇葩,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我跟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不过当时我在洗头,无比骄傲我的长头发就是用处广啊,他看不到我的脸。
我上高中也是凭本事考的一榜班,虽然跟宏智班比差远了,但还是很自豪。不过没自豪多久,上课一周之后我就自豪不出来了,因为我的数理化生通通烂到不行,作业都无从下手全靠蒙,每次点名去办公室的都有我。
物理老师还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都不能理解,我故意的还交什么作业,直接不写不更好,可我怕这样她老人家会去找班主任告状。高一的班主任教数学,现在想想老师大学时肯定是个毫无情趣的理工男,每天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表情。倒是特别慈祥,每次找我谈话都是先叹口气,再笑,坐他旁边的四班的老师也跟着叹气,跟着笑,我不想当众哭,只好陪着笑,肯定不好看。
我尤其记得高一时的语文老师,她就像老上海旧画报上端庄优雅的老太太。她不屑于教我们课本上那些肤浅愚蠢的东西,她自己找了二十多篇文章编了本书,精读精讲,我实在收获太多,觉得她就是文学之魂。不过她不太喜欢我,嫌我畏手畏脚,嫌我懦弱沉默,写文章和本人的风格相差太多。她说对我又爱又恨,其实我个人感觉她是恨多一点的,这一点我们倒是达成了共识,我也恨自己。
好死不死那时我自卑又腼腆,安静得不行,我的学霸同桌辉喜欢我的性格,可怜我老是光临老师办公室,写完她的作业之后就给我加班加点,也是难为她,差点把她逼疯。那时候她是短发,像个假小子一样,做什么都风风火火,追求效率,为了教我效率都不要了,只求我能懂。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因为高一最后一次考试我只考了班里第九,还是因为她帮我压对了好多题型,那也是我高中三年里排名最靠前的名次,又一想,我竟然把一个第九名记到现在。
周六家长能进学校“探监”的时候我俩的妈都带好吃的来看,我俩一块吃一块聊,各自的妈再客套地夸一夸对方的孩子,我妈夸她聪明又努力,她妈夸我真努力。送走各自的妈之后我俩就坐马路牙子上看来来往往的女生等晚自习。我跟她学会的最有用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学习方法,也不是什么人生态度,而是如何欣赏美女。那时候虽然大家都穿同样的特别丑的校服,但有些女生的身材和脸蛋是藏不住的,我们就大胆又小声地探讨,还交流心得,久而久之我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审美体系,现在仍觉得这才是我最大的收获。
高二分文理科,我的高一三班总体成绩最差被拆了,据说是因为班主任上一届带出个北大的学生,关系户就牟足了劲把自家孩子塞到了三班,导致班里好的太好,坏的太坏,平均成绩惨不忍睹。
高二我还在三班,不过是高一的七班挪过来的,我和在高一时从没说过话的一个很强势的姑娘洋一起来到了新的三班开始新的折磨。那姑娘愧对她彪悍的身材和气势,内心住着个小公主,每天想的都是嫁人生小孩。她也喜欢我,真不知道那时的我到底有什么魅力,还是说强者都习惯被弱者吸引只是因为弱者够弱呢?总之她喜欢和我一起,我也喜欢和她一起,我们总能看到对方身上自己没有又渴望的东西,比如她有智慧和果断,我有单纯和愚蠢。我俩同桌,她教我数理化被我的笨气得半死,我陪她幻想未来被她的梦幻困得不行。上理科类课程时她要么睡觉要么吃零食,那个又高又凶的化学老师没收了无数次,被她逼得都无奈了,上语文课我就什么也不干,看她罚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拒绝背那些毫无营养的古文和诗词,她站累了就逗我,声音不算小,语文老师可怜我不敢怒不敢言,就再让她坐下。
高二还是那个胖胖的物理老师,上头一节课一眼就看到了我,还点名让我站起来,也不说什么,就看着我笑,然后原三班的同学都看着我笑,再然后全班都跟着笑,我多有骨气,我不笑。
可能是命中注定,高二的班主任也教数学,是个又势力又恶毒的中年妇女,据说高三她教宏志班为牟利坑了很多学生被家长联名上书到校长办公室去了。她是我高中生涯里最大的噩梦,因为她总告诉我我不行,我不懂,我不配,连语文老师点名要我参加作文比赛她都不同意,说我没有奉献精神,不懂得谦让,就算我参加了获奖了对高考也没帮助,还不如让给班里的第一名,好歹人家能让自主招生简历上多个亮点。我后来还是参加了,因为语文老师说让我和第一名公平竞争,办公室里的老师一起评谁更有资格,我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个第一名,其实他并没有想去还莫名被拉来比赛。班主任自我参加之后再没理过我,我乐得如此,洋还羡慕了很久。
高三那姑娘去了宏智二班,本来想着我终于不用活在学霸的阴影下了,对门教室原高一三班的又一姑娘来找我谈心,还是个学霸。高一时我们同寝,大家给她取外号叫大贱,我俩那时还不熟,高二时一分班才亲近了些,高三我俩教室门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彻底熟了。一整年,我开导她对未来选择的态度,开导她对异性朋友不正常态度的改变,开导她第二天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越开导她变得就越优秀,而我,越颓废。
高三班主任教化学,明明每次看我都挺慈眉善目,我却觉得他像在嘲笑我是个白痴。还有数学老师,他虽然头发掉得厉害,但不影响他人格魅力的散发,我很喜欢他,因为他讲题时实在太有吸引力,虽然我一句都听不懂,可我能盯着他看一整节课。不知道这两个老师还能不能想起我这个白痴。
想到这些是因为前两天高一宿舍在微信拉了个群,把我也弄进去,我才知道,高一的辉留了长发,和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一起保送了中科院,高二的小公主从哈工大毕业考了新加坡国立大学,高三的大贱考研从西安电子科技大考到了清华,还有保送西安交大和江苏南大的,而我,在一个二本大学的附属破医院旁边,还在挣扎,连研究生考不考得上都不知道。所以我一直不说话,甚至还偷偷退过群,被大贱无情地又拉进去,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提我,但也不放过我。
人生果然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