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戟之灵]被遗忘的季节》SETSUKI

22、第二十一幕 後知後覺

　　這件事情得要說回幾個禮拜以前，也就是住宿研修結束以後，千早四月突然請了假的那一天。
　　千早四月完全沒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有時候甚至會忘了自己有這個東西。更不用說在住宿研修幾日完全沒有與外界接觸的時間，就算回來以後她也仍是如此，所以她的通話記錄中總是充斥著未接來電——這也是那天月座露緹聯絡不到她的原因，只不過那天四月難得的打開了手機，發現一排熟悉的名字中混入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那個號碼僅僅在通過研修的遠月學生們回來的第一天打過來了幾次，之後的幾天裡就沒有再繼續打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封同樣以那個號碼發送到她的手機裡的簡訊。
　　「妳好，我是新堂彩。」

　　新堂彩。
　　——四月還記得這個名字，在住宿研修時她也有作為講師出現，甚至在她負責的第一門課題中，四月也有參與其中。她是遠月第82期的畢業生，同時也是當期的十傑第二席，如今更是在她自己開的餐廳「八色川」裡做掌杓大廚。
　　千早四月回撥了那個電話。

　　光是外觀就是有如韓式宮殿一般的裝潢擺設，內在的華麗便更不用形容了——這裡即是新堂彩開設的韓式料理餐廳「八色川」。千早四月一邊走一邊左右環顧著，好像對店內的擺飾感到很好奇的模樣，壓根兒沒有專心在走在她前面的新堂彩身上，不過她似乎並不介意，只是直接領著四月走到了在裡面的一間房間。
　　一進去，新堂彩便放鬆下來似的道：「總之，終於聯絡上妳真是太好了，千早同學……我能叫妳四月嗎？」
　　「當然呀！」四月點頭。
　　千早四月忍不住瞅著新堂彩的臉打量。新堂彩的容貌姣好是公認的事實，她確實長的漂亮，一雙眼睛古靈精怪，嘴角的弧度有多可愛，她顯然是很多料理人心目中的女神。四月也是第一次有那麼近距離觀察她的機會，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新堂顯然早已對這樣的視線見怪不怪。
　　「那就好，因為叫妳千早我總覺得怪怪的。總之妳先坐下吧。」
　　新堂為四月拉開了一張椅子，自己也坐到了對面。
　　「新堂學姊，妳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千早四月一坐下便向對面的比她大上了幾歲的女孩子開口問道。
　　就在前幾天她打通了新堂彩的電話，對方只表明了身分並說有要事相求，邀請她在這個週末來一趟「八色川」才會解釋清楚。四月人是過來了，但她其實一直到親自見到新堂彩本人之前，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我馬上說明。我也不拖泥帶水了，我最近要開設『八色川』的分店的事情，妳應該也知道吧？」
　　「當然，大家都在討論。好像再兩、三個禮拜就要開幕了吧？我也預祝學姊開幕會順利！」四月只憑著印象中的時間說道，雖然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在此時提起這件事。
　　「謝謝，我也希望如此。不過這還需要妳的幫忙。」
　　「我？」
　　看到新堂一臉認真的點點頭，四月感到更加疑惑了。
　　「好，我就直說了。四月同學，妳是千早雄一的女兒對吧？妳可不可以——」
　　「學姊！」新堂彩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千早四月給匆匆打斷。
　　新堂有些愣住，但是因為四月低著頭，所以新堂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她小聲的說：「新堂學姊，我、我想妳搞錯了，我不認識什麼……」
　　「否認也沒用，我請人調查過了。」新堂彩料想過提出這件事時千早四月會有哪些反應，不過沒有想過她會直接否認自己跟千早雄一的關係。新堂有些沮喪的接著說：「不過照妳的反應看來，計劃A應該一定會失敗了……」
　　千早四月沉默著，腦袋裡突然變得有點混亂。千早雄一？她到底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她也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不太禮貌的反應，但當下她除了否認以外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為她明白，不只是她自己，千早雄一肯定不會想要跟現在的她有牽扯。
　　「……學姊，妳還是先說妳的事吧。」
　　「我本來打算跟妳父親的公司合作，在我分店的開幕日那天安排了一齣表演。結果千早雄一卻突然出爾反爾的推脫了這次的企劃，還妨礙我找其他的表演者上場。」
　　新堂這麼一說，千早四月就瞬間對這件事情明白了幾分。
　　「他就是不想讓這個計劃成功！其實只要我把表演的環節直接撤下來就沒問題了，但我也不想讓他稱心如意呀！」新堂彩咬著牙。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能繼續跟對方合作的，但很顯然對方並不這麼想，她就不知道為什麼了？她看著四月說：「我本來想請妳幫我說服他的，不過看妳的反應，這大概不是個好主意吧？至少，妳能不能告訴我……妳父親可能是在想些什麼才突然拒絕我？」
　　四月沉默了一下，她說：「學姊，我可以告訴妳父親大人在想什麼，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人能解決。」
　　「什麼？」
　　「因為父親大人是不可能跟遠月出身的人合作的。」四月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的父親無比厭惡著遠月集團，不管是跟遠月相關的企業或是餐廳，他都不會甘願與對方合作。這件事她非常非常清楚，也大概猜到了新堂的事是怎麼一回事。「我想大概是他底下的人審查時出了什麼疏失，才會讓妳的案子在他面前通過，只是他後來才知道妳是遠月的畢業生——」
　　「四月同學，我這樣說可能有點失禮……妳父親未免也太奇怪了……」新堂彩聽了四月的解釋，喃喃的說著：「遠月如今已經是日本料理界的第一把交椅，做生意想要跟遠月集團毫無牽扯簡直困難，妳父親到底——」
　　「他就是可以做到，因為他最討厭的就是遠月集團。」千早四月這句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有些不太自然。四月也發覺了這點，她頓了頓，然後悄悄的勾起了嘴角道：「學姊，我——嗯……我有一個主意，如果妳相信我的話……這段被空下來的表演時間，妳能不能讓我上場？」
　　「妳？」新堂彩的眼睛裡帶了一絲質疑。
　　「我指的是——我覺得直接示範給妳看會更快！有空的廚房可以借我用一用嗎？」
　　新堂彩猶豫了一下，答應道：「當然，跟我來吧。」

　　「八色川」還在營業中，千早四月也知道新堂彩不可能帶自己到一般的廚房去，新堂帶她繞到了外頭——在經過外廊時，千早四月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八色川」的菜單，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道料理的名字上好一會兒，隨即才重新跟上新堂彩的腳步。
　　新堂果然帶四月到了一間沒有人的廚房，打開了燈讓四月進去。
　　「這裡是我私下研究菜譜用的地方。」新堂指向了冰箱跟旁邊倉庫的鐵門，說：「雖然不知道妳打算要做什麼料理，不過至少——以我的店而言，這裡的食材很齊全。」
　　「嗯，這樣就夠了。」四月檢查了一下便點點頭。
　　千早四月扒出了她想要用的食材，初步準備好以後便將東西整整齊齊的擺放到料理臺上。
　　這下輪到新堂搞不清楚四月想幹嘛了，現在看起來她在做的就只是一般調理的準備而已，如果只是要上臺表演料理的過程，那還不如她自己上去。
　　——雖然那是因為她太不瞭解千早四月了。
　　四月最後將一個鐵碗擺在前面，終於停下她忙碌的準備動作。
　　「學姊，我的表演現在才要開始。」
　　千早四月抬起頭，新堂彩發現僅僅這麼一個動作，轉瞬間她的雙眼裡已是閃爍著充滿自信的光芒——四月的眼神改變了。

　　千早四月開始了她的演出。

　　被上拋的食材一一落準她需要的位置，刀刃在空中劃出華麗的弧度，這也是在料理嗎？千早四月的料理簡直眼花撩亂到新堂彩頓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像水一般的流暢、像火一般的激昂、像風一般的輕盈、像野獸一般的粗魯、像軟骨人一般的優雅、像空中飛人一般的謹慎、像訓獸師一般的大膽、像小丑一般的滑稽……不夠，這些文字都不夠……
　　新堂彩頓時省悟了，是馬戲團！像馬戲團一般的華麗！等到她察覺的時候，千早四月的表演就已經結束，她的料理也完成了。
　　新堂彩頓時覺得有些不痛快——根本就感覺還沒看夠，但她也馬上明白了千早四月說這段時間可以讓她上場的意思。
　　「很精彩！」新堂由衷的鼓掌著。
　　千早四月做的是一道典型的韓式生牛肉拌飯，佐料混在牛肉上好像在發光一樣，米飯的香氣完全沒有被其他食材給壓制住，如果光看色與香，這絕對是一道優秀的料理。新堂彩取了雙筷子走向前去看著四月的料理，問道：「我能嚐嚐嗎？」
　　「當然！」千早四月笑得燦爛。
　　新堂彩吃了一口，點著頭道：「雖然味道還不成氣候，但過程確實很精彩！起碼，這樣的演出是連我都沒辦法做到的。」
　　「謝謝學姊。」四月看起來也很開心。
　　「四月同學，我願意將這段時間交給妳表演。反正我也找不到其他願意跟我合作的人了……」
　　新堂的語氣裡雖然帶了點無奈，但她是真的對千早四月的表演感到很滿意，這還是與他們料理店息息相關的表演，可比隨便找來湊數的演出要好太多了。
　　「學姊，我很樂意，不過如果要我表演——我有兩件事情想拜託妳。」千早四月嚥著口水。
　　她想提的兩件事情，一件對新堂彩來說應該無所謂，一件則是對這場表演有好的影響，所以新堂彩應該會答應——但四月還是有點擔心她不同意。
　　「妳說說看？」新堂挑眉，話裡果然給自己保留了後路。
　　「第一件事是，當天請讓我戴上面具——之類的東西，反正我得把臉遮住，而且不要公佈我的名字。我相信妳猜得到，我也說實話——我的父親討厭遠月，我卻在遠月就讀，所以我跟我父親的感情並不好，他討厭我以『千早四月』的名字公開參與跟遠月有關的任何事情……」千早四月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搓著手指，眼神裡好像帶了點失落。
　　「這完全沒問題，另外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比起拜託，更像是建議——當天，我想表演『韓定食』，也就是學姊妳的『八色川』菜單裡最精彩的菜色。」講到這兒她便一掃陰霾，她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剛剛四月在「八色川」的菜單前停下來，看的就是這一組料理。她繼續說：「但就像學姊說的，我的料理還不成熟。我可以把學姊店裡的料理像剛剛那樣做成精彩的表演，但是我絕對沒辦法完美重現料理的美味，所以，我可能需要學姊妳……」
　　「這也沒問題，畢竟我可不能讓人以為『八色川』就是空有華麗的外在卻沒有內含的店。」新堂彩再次點點頭，千早四月的兩個條件她都認可了。「這幾天妳有空就都過來我這裡吧，打個電話就好，我會親自鍛煉妳。」
　　「好的！」千早四月對這個結果感到十分滿意。

　　新堂彩說的是「有空的時間」那當然包含了今天這個時間，於是新堂就當場以四月剛剛做的那道生牛肉拌飯給予了建議跟點評，並且直接繼續指導她家「韓定食」的幾道前菜食譜給千早四月，四月學會以後才正式將今天的事情給做結。
　　最後新堂彩問清四月的住處以後便親自開車送她回去，在四月要下車的時候，新堂彩好像大夢初醒的突然說道：
　　「……等等，天啊！妳居然就這樣免費賺到了畢業生的親自指導！我太小看妳了。」
　　「還是被學姊發現啦。」千早四月笑了出來，她吐了吐舌頭道，一邊心想這學姊的反應還真慢。畢竟這才是她向新堂彩提出這件事的真正目的。

　　這天之後，千早四月就一直在下課後的時間去接受新堂彩的特訓，一直到「八色川」的分店開幕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