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欢》六曲屏山

4、南下（4）

　　第二天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江彬刚走到教室就被一群活宝围住了。

　　一群人紧张地问他老妈要不要紧，要是他忙不过来，他们可以帮他去接江灿。

　　江彬被群星拱月地簇拥着，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得无奈地举起手，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待人群终于消停了，江彬才对领头的顾乐乐说道：“什么事也没有，上课去！”

　　众人还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好巧不巧的响了，伴随着老班的脚步声，一群人顿时跟缩头乌龟似的钻回了各自的座位上。

　　老李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讲台上，扫了扫正拉书包拉链的江彬，问道：“昨晚让顾乐乐给你带的卷子，做了吗？”

　　江彬当即掏出卷子送去了讲台上，正要转身，老李却又喊住了他：“你爸来校长室了，你现在过去一趟。”

　　江彬有些生气，他从小到大，但凡有家长会，出席的始终只有老妈一个。

　　以前老妈总说老爸忙，要他理解，后来呢，他却忙着在别的女人身上做活塞运动。

　　“忙忙忙，忙着做一头种猪而已！”

　　江彬曾在气头上这么骂道，老妈盯着他愣是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现在好了，明明学校里什么事都没有，江震倒破天荒的自己屁颠屁颠跑来了。

　　用脚指头想想也没什么好事。

　　江彬冷着一张别人欠了他几个亿的脸，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校长老黄是个特别传统古板的老古董，对学生的德行约束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比如不让女生化妆，高三必须全部剪短发，比如不让男生抽烟喝酒，打架直接劝退。

　　要是老黄知道江彬昨天跟自己亲爸来了那么一出，估计得气得直接归西，还得从热乎的棺材里爬出来，喊一句：“死也不会放弃教育你！”

　　江彬有点想笑，真的，老黄绝对会这么做的。

　　老黄今天穿着一身土黄色的中山装，整个人就像他的姓氏，黄皮肤黄衣服，配上他圆滚滚的身材，活像一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

　　老黄见着自家学校的尖子生，本来还笑嘻嘻的，但是他见江彬一点都没有跟江震打招呼的意思，当即冷下脸来：“嗯哼，礼义廉耻！”

　　好好好礼义廉耻，江彬觉得要窒息了，不耐烦地喊了声“爸”。

　　江震学着老黄板着个脸，道：“你过来，把你最近的情况好好跟校长说说。”

　　“哈？我能有什么情况？月考还是第一啊！”江彬难以置信地瞪着江震，人家是儿子坑爹，他家是爹坑儿子啊，他一个品行端正的五好学生，有什么需要跟校长说说的？

　　说他学习多刻苦吗？有病吧不是？

　　老黄瞧着这父子俩不对付的样子，当即相信了江震刚刚说的那些，态度便彻底冷了：“江彬，你爸说你因为早恋的事跟他起了争执还动了手，有没有这回事？”

　　“卧槽不是吧？我什么时候早恋的我怎么不知道啊？爸你有毒吧？”江彬当即恼了，气得要摔门而去。

　　老黄忙喊道：“江彬，礼义廉耻！”

　　江彬也懒得跟他三从四德了，冷笑道：“黄校你要是相信一个为了小三抛妻弃子的人渣的话，那就是你不对了。我没什么好说说的了，他想演戏，你乐意当观众，你俩是周瑜跟黄盖，我干涉不了，恕不奉陪！”

　　老黄愣住了，圆滚滚的身子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推了推他的金框眼镜，道：“抛妻弃子？江彬，这跟你早恋有什么因果关系吗？再说大人的世界嘛，总有大人的无奈，你不好把这种情绪带到学校来的，会影响到身边同学的。”

　　这老黄是怎么当上校长的？

　　江彬回头诧异地盯着他瞅了瞅，以前顾乐乐跟他说老黄的八卦他还不信，现在他信了。

　　一个身不正影子也歪的老渣男，当然要护着眼前这个暴发户的新晋渣男，他跟他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江彬转身直接走了，老黄在背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那神情，像极了被油炸的鲫鱼——瞪着一双失了神的眼珠子，发出绝望的“啊”——

　　江震指着江彬的背影：“校长您看看他您看看他，这还是在学校，平时在家里指不定怎么跟我上房掀瓦了。”

　　老黄再次推了推他土豪金审美的眼镜，道：“这位家长你放心吧，关于他和顾乐乐早恋的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江震笑着恭维道：“那就拜托校长大人了，这孩子跟我闹情绪，听不进我的话，要是您能以早恋为由强制他住校的话，我就能省心不少了。”

　　“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的。”老黄推了推眼镜，自信满满地保证道。

　　下课铃响后，老李卷起了物理讲义，走到埋头推演公式的江彬桌前敲了敲边缘：“跟我来一下。”

　　江彬头也没抬：“早恋的事吗？没有的事，别听我爸瞎说。”

　　老李叹息道：“彬啊，你是我的学生，你什么人我不清楚？我还需要根据别人说什么来判断你的事情吗？你跟我过来，我跟你说别的事。”

　　江彬奋笔疾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盯着那个写歪了的F，有些难受。

　　看看，人家只不过当了你不到两年的班主任而已，却已经比那些空有着父亲名头的人了解自己多了。

　　双手插进头发里死命搓了搓，江彬终于站了起来：“哦。”

　　一路上，江彬盯着老李的脚，盯着他脚上那双朴实无华的黑色牛皮鞋。

　　真好啊，黑白分明的人就该穿黑白分明的鞋，老李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真好。

　　光顾着感叹，以至于来到教员室时他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肩上，痛是不怎么痛的，但是这谁啊，不长眼的么？

　　抬头看了眼，江彬顿时愣住了：“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办最后的手续。”少年明媚的眉眼，迎着明媚的阳光，看起来是那么的青春那么的朝气。

　　只是少年的目光很快沉了下去：“你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你的。”

　　江彬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嗯”了一声：“学业顺利，金榜题名。”

　　“谢谢。”少年的眼眶红了红，在与江彬擦肩的瞬间，伸手捉住了江彬的衣袖，“彬哥，明天能来车站送送我吗？”

　　江彬顿住了身形，拍了拍少年的肩：“兄弟一场，应该的。”

　　少年低头，一点点松开了他的衣袖。

　　因为这件事打岔，江彬进教员室时有点恍惚。

　　老李瞄了他一眼，笑了：“看你这熊样。又不是你逼他转学的，你在这自责个什么劲？”

　　“没有啊，我没有。”江彬正看着窗外出神呢，闻言当即回过头来，“老班，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老李叹息一声：“顾乐乐昨晚给你送试卷，让你爸录下来了，一早就把录像发到了校长和我这里。这事也怪我，没找个男生给你送卷子去，让有心之人利用了。”

　　江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老李这个人，出了什么事都是往自己身上揽，从来不会先去责备学生，现如今这个社会，这样的好老师，不多了。

　　“老班，我懂的。这事我会想办法摆平的，就是要连累你被校长批了。”江彬歉意地说道。

　　老李却叹息一声：“依我看，这事只是个开始。有一就有二，就有接连不断的找茬。你家的情况我听我女儿说了，她是叶芒的师姐嘛，最近叶芒在忙你家的案子，她也帮了不少忙的。长远考虑的话，你最好是转学吧，转去你爸骚扰不到的地方，安安心心地准备升高三。不然被他这么闹下去，好好的苗子就毁了。”

　　江彬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教员室，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做班主任的，能舍得自己班上拔尖的苗苗转学吗？

　　肯定舍不得，无论是从利益出发，还是从师生感情出发。

　　但是老李他舍得了，不但舍得，还主动劝说让他转学。

　　老李这是彻底抛开了他作为K中班主任的身份，只纯粹地以江彬班主任的身份在为他看重的学生的前途考虑。

　　此时此刻，江彬抬头看着天上悠然来去的白云，鼻子有点酸涩。

　　老李，这是一个会让他铭记终生的存在了。

　　江彬去接江灿的时候，叶芒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这次他倒是没穿得西装革履的，反倒是一身轻便的运动服，像是刚巧健身路过一样随意。

　　他老远地就迎了过来，一把搂住江彬的肩膀，递过来了几份材料：“这是你让我查的那个小姑娘的出生证明。生母一栏填的是一个叫潘美丽的老阿姨，光从年纪上看，做她奶奶或者外婆都足够了。至于生父嘛，不详，估计又是个未婚先孕惨遭抛弃的悲催案例。”

　　江彬看着这份出生证明：“这小姑娘，只比江灿大了不到两岁。”

　　“你想说什么？”叶芒嚼着口香糖，自问自答道，“你想问，这个小姑娘会不会是妈妈失足之后生下来的，怕影响妈妈重找良人，所以出生证明登记在了外婆名下？”

　　知我者叶芒也，江彬抬手就锤了他一下子：“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说个屁。”

　　“放心吧，要是有证据我肯定给你找出来，现在时间紧，暂时抽不出空钻研这个小姑娘的身世了。不过以我多年办案的直觉来说，这个猜测十拿九稳。”叶芒说着，塞了块口香糖江彬嘴里，“尝尝，我姐从美国带回来的，也不知道这洋味儿的口香糖有啥特殊的，我看她回来之后就不吃国产的了。”

　　江彬夺过那拆开的包装看了看：“made in china。你姐可真行啊。”

　　叶芒听着一愣，拿过来看了看，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呀还有意外收获，看我回去怎么嘲笑她。一天到晚跟我装洋鬼子，德性。”

　　江彬没再提这茬，将出生证明还给了叶芒：“不说了，该灿灿他们班了。”

　　“去吧。我走了。”叶芒潇洒地挥挥手，小跑步走开了。

　　江彬嚼着这越洋后归来的口香糖，一抬头就瞧见了昨天那个推他的劣质香水女。

　　她正掐着一个小女孩的胳膊，边掐边骂道：“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弄倒了你的杯子你就吐我口水？刚在教室我不敢把你怎么样，现在出来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你个野种贱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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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捉虫，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