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年》曹语恬

4、03

　　十月的台风天气把篮球场的地面镀上了一层光亮的银色，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学校建在半山腰上，风呼呼地吹，雨下倾盆，把天上的乌云压下来，从宿舍窗台能眺望山顶被云雾笼罩，鼻尖能蹭到一股浓重的泥腥。夕芸和宿友一起呆在宿舍，这够落脚的地方本就压抑，外头灰蒙蒙的，连学校也被一个笼子框住了似的。但夕芸喜欢刮风下雨，喜欢外头再大的纷扰喧嚣都无法打扰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思柔让大家先把电脑的插头拔了。千君和诗婷爬上床，夕芸和思柔在下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不知过了多久，千君的手机响起来，她接电话，听那个语气，大家心里清楚，是她刚复合的男朋友。

　　八卦使然，夕芸很想听懂她在说什么，可惜，用的是家乡话，她一个字没听懂。可是思柔听得懂，可她不能求她翻译给她听，那样显得非常没礼貌。

　　夕芸记得，千君在大学军训时，和教官有过一腿。夕芸刚升入大学，单纯得可怕，懵懵懂懂涉世未深，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冲击。

　　某一晚，千君向夕芸袒露心事。说军训结束后，教官约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学生去市区唱K，在那个光线昏暗的洗手台前，喝得微醉的教官强吻了千君。夕芸知道，千君嘴上都是厌恶，实则心神荡漾，她的心也随着那个吻，留下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千君决定和男友分手，和教官在一起。她给夕芸发的信息打得很长，字字斟酌，感人肺腑。千君单亲家庭，条件一般，教官家里有钱有势，是个好人家。

　　“我不希望我妈那么辛苦，她希望我有个好的依靠。”

　　夕芸不敢苟同，发了一句：“女孩子最好的依靠就是自己。”

　　千君又发了一大段话，字里行间委曲婉转地否定她的说法。夕芸看了有些烦躁，但觉得无可奈何，她和千君的成长背景不同，想法迥异人之常情，她没有在意，草草地结束了谈话。后来，千君在电话里向男朋友提出了分手，她在床上哭得地动山摇，向夕芸说她对不起他。大学便是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开场。

　　再到后来，夕芸和千君吵了一次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千君急火攻心，对着班里的男生，把夕芸的家庭背景等都说了出去。夕芸得知后大为失望，碍于日夜相处，又没有勇气狠狠地吵上一架，只能在心里设下防线，吃了这个亏。她才知，先发制人，千君运用得很纯属。

　　前段阵子，千君得知教官脚踏两条船，还都是同连的学生，这段感情自然而然告吹了。前男朋友的零食自分手后就没断过，受伤的心需要慰藉，复合也不足为奇了。

　　千君的电话粥煲完了。她掀开窗帘，伸出脑袋问，“夕芸，这星期你回家是吗？”

　　夕芸点点头，她的嘴皮能蹭到牙齿上的牙套，这星期周末她得回去继续调整。

　　“我跟你一起去坐车，去找我男朋友玩。”夕芸心里不愿意，不过还是答应了。

　　车上，夕芸和千君一直在聊天。千君给在睡梦中的夕芸盖上了衣服，帮她捡起了不慎滑落的手机，对下车的夕芸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夕芸恨不了她，她的心里堵堵的，犹豫是否应该对千君放下戒备，她想了好多好多，都被千君那次没有遮拦的嘴给骂醒了。地铁里的味道提醒她到家了，不要再去想学校的事了。

　　爬上楼，开锁进门，妈妈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回来啦。”

　　她的气还没顺，把包包一放，“回来了，还好今天没下雨。”

　　“前几天雨可大了，听说过阵子还会有几个台风。”妈妈放下手机，走来她身边，仔细端详，想笑又笑不出，“夕芸，你是不是又胖了？”

　　她从小就胖，妈妈一边担心她越长越胖，又不愿让女儿饿着。夕芸叹气，回想起和宿友时常宵夜作乐，心里心虚，嘴上回答道：“没有，都是你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