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劫》苏马力

8、【八】

　　安顿好曾黎，常霄寒赶忙差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来看过了曾黎伤，说这伤看着严重，不过好在未伤及筋骨，不至落下病根，好生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就离开了。
　　曾黎昏睡了一天，常霄寒便在榻前守了一天。直至黄昏，曾黎才幽幽转醒。
　　这一整天常霄寒都过的十分焦躁，好不容易见曾黎醒了过来，竟有些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常霄寒这样为自己乱了手脚，曾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嗓子干涩的发不出声音。常霄寒见状赶忙去倒了杯水，扶起他饮下。
　　“黎儿，你可觉得好些了？”
　　“谢少爷，我已经好多了。”
　　常霄寒又伸手敷上曾黎的额头，觉得热度确是降了下来，才又放心了几分。
　　“是黎儿不好，让少爷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你哪里有什么不好地方。说来是我不好才对，竟由着自己胡闹，才叫你吃了这些苦。”
　　常霄寒虽气愤曾母的所作所为，可他也确实自责了整整一天。昨日若不是他偏要曾黎换了自己的衣裳陪他去看什么无用的惜竹公子，曾黎也就免了这顿皮肉之苦了。可他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对曾黎好些、再好些，却为何总是行不通呢？
　　“少爷莫要自责，我明白，您只是想对黎儿好些罢了。母亲......她只是不明白少爷的心思，还请少爷......”
　　“你放心。”常霄寒知道曾黎在想些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接道：“她是你的母亲，我既想对你好，又怎会责罚她呢。”
　　“谢少爷谅解。”
　　“谢我做什么，她这样对你，你都不怪她，我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只是，从小到大，我知你在她那里吃了不少苦，今后我是断不会再纵容她这样对你了。”
　　“少爷，母亲要教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那哪里是教你！我看她是不知在哪里不顺心了，偏要把气撒在你身上！有人要对自己的孩子好，她却偏偏不让，天下哪有这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的母亲！”
　　“少爷！”
　　即便曾母有千万个不是，她也还是曾黎的母亲。就算是常霄寒，曾黎也不想听见他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常霄寒听出曾黎语气中难掩的几分不满，知道自己一时激动说得过了火。无论如何，他总不该当着曾黎的面数落起他的母亲，便悻悻的住了口。
　　看着常霄寒懊恼的样子，曾黎又开口道：“少爷，母亲平日里对我是严厉了些，可我明白，她与其他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常言道，女子生产，就如同去那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母亲为了我，却是去鬼门关走了两遭。母亲才怀上我没多久，父亲就病逝了，她独自辛苦生下我没几日，家中又遭大火。母亲为护我毁了容，我却只留下了颈上这一点点的伤疤，她心里若是不疼爱我，又怎会为我付出这样多呢？我幼时也不理解，母亲为何从不对我笑，但我现在明白了，她心里这样苦，要怎么高兴得起来？平日里对他人，母亲总要伪装着，可我是她最亲的人啊，若是对我都不能袒露真心，她要怎么生活下去呢？况且，常家对我母子二人有恩，那日若不是夫人收留了我们，我与母亲怕是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所以母亲心里是极为敬重常家的，她不能允许自己也不能允许我对常家有丝毫的不敬。少爷，其实我很知足了，母亲拼死护我活下来，又得夫人相助，现在少爷您对我又这样好，我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曾黎从不是话多的人，今日少见的说了这许多，却听得常霄寒心如绞痛。他的黎儿，命运待他并不宽厚，可他总是能谅解身边的所有。常霄寒多希望他能放纵自己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欣然接受自己对他的好，或是对他提出一个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要求。可是他的黎儿从来没有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但他希望，以后会有。
　　曾黎说了这番话，本是为了宽慰常霄寒，可常霄寒听了却不由得红了眼眶。曾黎不知他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只觉得自己又犯了错，竟惹的少爷伤了心。
　　“少爷，您......”曾黎还欲开口安慰，常霄寒却猛地抱住了他。
　　“黎儿，我会对你好的。”
　　“黎儿知道，少爷对黎儿已经很好了。”
　　“不够，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曾黎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又不由得苦笑。
　　我的少爷，一辈子，岂是能轻易说出口的。日后，您会结婚生子，你会成为像常将军一样的大英雄。到那时，若还能呆在您身边，我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