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那些事儿》三棵白菜

3、凉小姐

　　第三章

　　又是那年后苑的梨树下一身白衣的绝世佳人儿，薄纱半遮面，一双秋水剪瞳似含千万风情，水袖流转，入眼的又是台上莺莺细语的戏子，台下的王爷如痴如醉，薄唇微启唤得只有娥瑶二字。

　　当画面再次转换时已经是深秋，娥瑶坐在深宫的梧桐树下，满目憔悴，往日灵动温婉再不复半点。玉手抚上微隆的腹部，苍白的樱唇带了笑，她似乎说了什么，可是王爷听不见。他站在掉漆的大门旁，深邃的眼中满是痛色，娥瑶最美的十年最终只是那人口中的痴心妄想。

　　他再次从回忆的噩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朦胧，心口的位置隐隐有些难受，抬手轻轻揉了片刻才觉得好受。侧头对上汝汝清澈似水的眼睛，他有些失神，初见娥瑶时她也是那般的无忧无虑，汝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缩在他的怀里糯糯的问道，“皇叔，汝汝昨晚梦到娘亲了，她长得很好看。”

　　苏淮揉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我也梦到了，汝汝，她真的特别美。”

　　“皇叔，我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她……”王爷望着汝汝稚嫩的面容眼神迷离，她长得真的是像极了死去的娥瑶，从眼神到锁骨处的红痣，他垂眸笑了笑，“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今日有集市，我带你去瞧瞧。”

　　瞧着小丫头满脸的欣喜，他颇有些悲哀，心里也难得的埋怨皇兄。

　　京都关于憬翊王的传说很多，多数是他年少风流放荡不羁，说起来真见过王爷的人倒没多少，再说自从西戎一战后他便极少出府，旁人更是只闻其人不见其容，旁增几分神秘。

　　兴许是昨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带了一丝泥土的芬芳，汝汝贪婪的呼吸了一大口，那好闻的味道在鼻尖萦绕不散。她今日穿了件金丝织锦裙，左袖口纹朵鹅黄杏花，小丫头左瞧右瞧怎么也看不够，小脸儿上带着开怀无忧的大笑脸，拉着脆云念叨，“脆云你说皇叔会不会觉得好看？”

　　脆云面上无奈，“小祖宗，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我以前从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每次都是奶娘把娘亲的旧衣服改小或者是官家子弟们不要的衣服。”汝汝小手托着腮撅着嘴，“这可是我第一件新衣服，宝贝着呢。”

　　那只白净修长的手垂在身侧，王爷满目悲凉。

　　七年前宫闱事变他远在千里之外，连夜抗旨从战场赶回，深夜清冷的月光下身着银白铠甲的主帅弃军而走，他所想的尽是宫中密线千里所传急书，端静贵妃突发恶疾身亡。

　　那时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娥瑶会突然身亡，大军临走时娥瑶还笑眯眯的站在城墙目送他。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当时娥瑶已经怀有身孕，难怪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忧愁，那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娥瑶也亲手毁了自己绝世倾城的容貌。

　　整理好思绪清俊面容带了一丝笑意，玉手推门而入，入眼的却是凉风吹过朵朵桃花翩然而下，娇小的人儿微微抬头露出优美的下颌，嫩白的小手虚抬接住那一抹花瓣，长发随风而动，凭空多了几分清愁，不该属于她年龄所有。

　　“皇叔。”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抬手将掌心接近透明的花瓣给他看，她生得是那般好看，嘴角的梨窝若隐若现，肤若凝脂唇似蜜。又一阵风将那细小花瓣从手心吹走，在半空转了几个弯再也看不见了。

　　“汝汝这般好看，只是本王觉得少了些什么。”眉目如画的王爷黑眸上下看了几圈，然后了然的舒展开眉头，从怀里拿出一弯月玉佩，整体通透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他用红绳在汝汝腰间系好，这才又笑了，温声道，“这下完美了。”

　　汝汝自小长在深宫自然是不知道这弯月玉佩代表什么，可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这是憬翊王的贴身物品，如同半个令牌，就这么让她随便带了，可见王爷是有多宠这奶娃娃。躲在暗处的影卫也是吃了一惊，早知道这王爷自年少时创立的“暗影”，看到这弯月玉佩如同王爷亲临，无一不听其令。

　　“汝汝，答应我，这玉佩你要收好，不到生死攸关时刻千万不要露出来。”他感受到暗处那双黑眸所散发出的不可置信，只是摸摸汝汝柔软的长发，温声道，“汝汝，一定要记好，这是皇叔送给你的礼物。”

　　那是他耗费多年心血费时费力将近三年才创立的“暗影”，却如此轻易的拱手相让给一个七岁稚儿，只因她是娥瑶的女儿吗？或是…

　　“皇叔，汝汝记住了。”

　　那年桃树下的小姑娘迎着清风点点花瓣笑得眉眼弯弯，葱白小手紧紧握着那玉佩宛如至宝，那只素净的手迟疑了片刻终还是落在她的发顶，年轻的王爷深邃的黑眸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疼惜和怜爱。

　　京都现下正是热闹的时候，青石板两侧皆是卖杂货的小摊儿，几岁的孩童互相追逐，稚嫩的脸上带着大笑容，调皮的穿梭在人群之间，熙攘声好不热闹。

　　汝汝站在王爷身边小手被他紧紧握住，小小的姑娘兴奋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嘴角上扬梨窝令人沉醉，那双未经世事的清澈双眸透露出惊异。她仿佛无法适应如此热闹的街市，紧贴王爷身侧，呐呐的问，“在这里…可以不守规矩？”

　　“汝汝，在我的身边你不必守规矩。”

　　年幼的汝汝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那么好看，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为之倾倒，难怪人家都说憬翊王一笑倾人国。他的温柔此生只给予过两人，一个是大好年华死去的端静贵妃，那个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值得他所有的爱。而另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他会扶养她长大，教会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会给予她缺失的一切。

　　可是王爷不知道啊，在汝汝长大后的多少夜晚，他都在苦苦挣扎，他对汝汝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因为她长得和死去的娥瑶几乎一模一样。

　　牵着那双小手缓慢的穿梭在人群中，王爷好看的脸上带着清浅笑容，令过路的妙龄女子掩面含羞。路过的老伯肩上扛着木桩上面插着晶莹剔透的糖人，闪闪发亮，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晃晃他的手小声问道，“皇叔，那是什么？”

　　“那是糖人，汝汝想吃吗？”见她怯生生的点头，王爷命侍从去买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糖人，栩栩如生，她接过来睁大一双眼睛眨个不停，粉嫩的舌尖小心的舔了一下，然后异常开心的对他笑，“汝汝很喜欢，皇叔真好。”

　　官道忽然传来马车急促的车轮声，带翠镶玉的官家马车如同一阵风冲向人群，四下里尽是尖叫和惊呼声。王爷眸光一冷飞身上马，勒住缰绳，只听马儿一声嘶吼安静了下来，打着响鼻喘息，他摸了摸鬃毛似乎是在安慰受惊的马儿。

　　葱白嫩手撩开帘子露出一张苍白如玉的小脸儿，显然是受惊过度，杏眼满是惊慌，带着点点泪光说道，“多谢…公子相助…”说完竟是软软的向前倾倒，身旁的丫环赶忙的抱住，从贴身小囊中拿出一粒赤红丹药塞入女子口中，不停的在她胸口顺气。

　　过了片刻女子才悠悠转醒，软弱无力的对王爷笑，“公子见笑了，奴家自幼患有晕厥之症，常会忽然晕倒，望公子见谅。”

　　“无妨。”王爷翻身下马命侍从将马车好生送回去，那女子忽然探身问道，“不知公子是哪家儿郎，奴家他日定当上门拜谢。”

　　“不必。”王爷说完便向前方走去。

　　女子始终注视着那抹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侧身轻咳两声，惹得娉儿又是倒水又是拍背，忧心道，“小姐，我们从遥远的边城日夜兼程赶到这里，你还记得是为了什么吗？”

　　“记得。”女子显然是刚醒来气力不足，探身看了好一会儿就支撑不住，若不是娉儿扶着险些又要晕过去，闭眼缓了缓才轻声道，“我就是不愿父亲将我嫁给那从没谋面的王爷，所以才偷跑出来的，可是今儿这人让我感觉心动，一时间竟失了礼数。”

　　娉儿回道，“我听闻这憬翊王十八封王，带军三破五合阵而后大胜而归，才造就了今日太平盛世。而小姐是靖边侯唯一的女儿，更是出了名的美人儿，说上去也是郎才女貌，”

　　这患有晕厥之症的女子正是靖边侯之女凉笙云，因自幼体弱多病被侯爷养在深闺，近十年未曾出门大多时间更是缠绵病榻疗养，但不知为何这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越发严重。

　　据说凉小姐十六岁已出落的楚楚动人，更是美名传千里，因身体不好偶有心绞痛，更是如同“西子捧心”让人忍不住好好怜爱。

　　凉小姐贪玩于某灯会夜晚偷溜出府，她很少出门自然被这各式各样的花灯迷了心窍，却又忽然发病全身抽搐的昏厥掉入湖中，自此以后她便时常昏迷，若不是有高超医者配了丹药，恐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