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应珣》月奕

338、小落的眼泪

　　“课业很繁重吗？怎么拿了这么多书？”钟离落坐上车后，柳墨卿问道。

　　“还好，只是因为快期末了，想更努力一点。”钟离落不自禁地揉了揉太阳穴。

　　“是不是累了？你今天满课吧？”柳墨卿一边说一边递给钟离落一杯茶。

　　“有一点。”钟离落顿了顿，问道：“您想和我说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们先去吃饭，其余的事情饭后再说。”柳墨卿温柔地说：“累的话就先在车里睡一会儿吧，我看你的气色不太好。”

　　“这样好吗？您特意来接我，而我却在车里睡觉？”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柳墨卿从储物箱中拿出了一个靠枕来。

　　“其实不用睡也没关系，我——”

　　“还是说你不想要靠枕，而是想靠着我？”柳墨卿戏谑地说。

　　“啊？那个，我还是要靠枕好了。”钟离落接过靠枕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睡吧，到了我会叫你的。”柳墨卿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宠溺的味道。

　　“好。”钟离落习惯性地解开了两粒衬衫的扣子，然后倚在靠枕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真的有些累了，从早上八点进教室后一直坐到现在，即使是常人也会觉得累，更何况是身体羸弱的他呢。

　　车里面变得极为安静，柳墨卿坐在钟离落的身边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一杯茶见底的时候，柳墨卿这才放下茶杯，转过头看向了钟离落。浅浅的夕阳洒在钟离落的周身，勾勒出一圈温柔的光晕，时间在这孩子的身上仿佛都静止了。

　　柳墨卿不自禁地向钟离落靠近了一些，隔着一尺的距离，钟离落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纯净的气息一齐钻进了柳墨卿的鼻子。钟离落从不喜欢用香水，这个柳墨卿是知道的，可他不明白钟离落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好闻？像是淡淡的花蜜的气味，清冽又甘甜，难不成真的是体香？是从这孩子的血肉里散发出来的气息？

　　司机从后视镜中望了望柳墨卿，后者脸上那温柔的表情可吓坏了司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柳墨卿的行事风格，喜欢一个人的话直接行动不就好了，甜言蜜语、香车宝马之类的，总之钓到手的方法多的是，实在不行就来硬的啊，反正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可是眼前这副景象究竟算什么？默默看着那个人的睡颜，可却害羞地不敢靠近？这种事完全是高中生才会做的吧，阅人无数的老板吃起素来了？真的是……

　　啊！

　　——柳墨卿的反常让司机一时失神，本来该转弯的路险些直行了过去，好在是靠一个急转弯补救了回来，可是后座上正睡着的某人却因为转弯时的惯性直接跌进了柳墨卿的怀里……完蛋了，这回真的是完蛋了。司机心跳如鼓，因为自己分神结果弄醒了那个钟家的少爷，老板这回绝对不会饶过他了！

　　柳墨卿一面小心地接住钟离落，一面瞪了一眼司机。这么多年一直开车平稳的司机怎么就偏偏在今天出错，还是在钟离落睡着的时候，他柳墨卿的脸都被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丢尽了。

　　“你还好吗？有没有撞到哪里？”柳墨卿关心地问道。

　　“啊？不好意思，我可能是睡沉了，一不小心就倒过来了。”刚刚清醒的钟离落以为是自己下意识地靠向了柳墨卿，所以此刻正一脸的难为情。

　　听闻此言，司机和柳墨卿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两秒……不对吧，这孩子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啊，难道在睡梦中就没觉得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外力冲击吗？

　　“没关系，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靠着谁就靠着谁。”这么难得的机会柳墨卿怎么会放过，于是立刻便顺着钟离落的话说下去了。

　　司机：“……”

　　“我——”钟离落被柳墨卿的话弄得脸红起来，“我不睡了，应该快到了吧。”

　　“还有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柳墨卿答道。

　　“嗯嗯。”钟离落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抓着身后的靠枕，目光也故意没有看向柳墨卿。

　　后座的某人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这样看来还真得感谢司机，否则钟离落怎么会实打实地跌进自己的怀里来。

　　五分钟后，车子在饭店门口停下了。这次柳墨卿没有包下全楼，只是包下了一个大包厢，原本能容纳二十人的包厢，此刻只坐着柳墨卿和钟离落两人。

　　六点钟的时候，饭店经理亲自领着一队服务生前来上菜，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服务生们甚至连头都没敢抬，只有经理在临走的时候向柳墨卿点头示意了一下，得到柳墨卿的肯定后便迅速出了门。

　　“两个人吃十几道菜，会不会太浪费了一点。”钟离落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品说道。

　　“因为我也说不准你究竟爱吃什么，所以就多点了一些，挑你喜欢的吃就好。”

　　“谢谢。”钟离落于是拿起了筷子。

　　两人默契地吃着饭，谁都没有提有关乐正瑾的事情。直觉告诉钟离落，柳墨卿想对他说的未必是什么好事，他说这件事要放在饭后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而柳墨卿则更加清楚自己说出那些事后钟离落会有多大的反应，所以他一再让钟离落多吃些，以免到时候钟离落因低血糖导致昏迷可就不好了。

　　“要不要再吃些甜点？”柳墨卿见钟离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不禁有些担心。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钟离落摆了摆手。

　　“那想喝些什么？你好像没什么胃口。”

　　“这里的茶水就很好，不用特意准备什么。”钟离落说着便抿了一口茶，“柳先生，饭已经吃完了，您想和我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柳墨卿突然严肃了起来，“上次吃饭的时候，我和你说如果想忘记一个人，就不要压抑自己的泪水，等眼泪流干了，也就忘记了。那么，这段时间的成果如何？你有忘掉乐正瑾吗？”

　　“说实话吗？”

　　“当然。”

　　“实话就是完全没有，他就像是刻进了我的脑海里，怎么忘也忘不掉。”

　　“可是今天我带来了绝对能让你忘掉他的消息。”

　　钟离落一愣，“什么意思？”

　　“看看这两张照片。”柳墨卿从手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递给了钟离落。一张是乐正瑾胃不舒服的时候被萧落扶着进车；另一张是乐正瑾抱着奚儿从孤儿院出来，只看背景的话完全看不出那里是孤儿院。

　　“这是——”钟离落有些惊恐地望向柳墨卿。

　　“我派人去跟踪了乐正瑾，发现很快他就有了新欢，而且不止一个。但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新闻，让人吃惊的是我的人发现他竟然已经有了孩子，就是照片里的那个，看起来已经五六岁了，这一点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柳墨卿平淡地叙述着。

　　“孩子？五六岁的孩子？”钟离落握着照片，喃喃地自语。

　　“没错，也就是说，他在和你交往之前就已经有了孩子了。”

　　“可我为什么从未察觉。”钟离落一脸的黯然。

　　“他是个律师，想对你隐瞒些事情简直太容易了，更何况他每天的应酬那么多，你也不知道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私生子这种事情啊，换做是我也会做的十分隐秘，可能连自己的姐姐都瞒着。”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他不是个容易跟踪的人。”钟离落仍不死心，想挖掘出一切可能。

　　“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吗？”柳墨卿根本不必说明什么，就凭他是柳墨卿，那么他能办得到这一点就毋庸置疑。

　　“可是，可是——”钟离落握着照片的手开始抖了起来，好像有人攥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还有什么可是的呢，想找出其他的可能性？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是吗？”

　　钟离落缓缓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让你明白，你爱上了一个多么不值得爱的人，他根本从未有过和你结婚的念头，他也从未真心待你，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尽早忘了不是更好吗？反正你所谓的那些甜蜜的回忆也都是假的。”

　　啪嗒……啪嗒……

　　钟离落一直低着头，稍长的刘海儿几乎遮住了眼睛，可是眼泪却顺着脸颊滴在了照片上。

　　“喂，小、小落，你——”柳墨卿被钟离落的眼泪弄得慌张不已。他本以为钟离落听完后会勃然大怒，或者对乐正瑾恨得咬牙切齿，可他万万没想到钟离落竟然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哭了起来。

　　身旁的人垂着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瘦弱的肩膀轻微地颤抖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哭声。

　　柳墨卿从未想过自己会心疼某个人，可是看着钟离落这副样子，他突然生出了浓浓的愧疚感，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本来想把事情做得绝一点好帮助钟离落尽快死心，可他怎么会哭成这副样子呢，让这孩子落泪的人，简直是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