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应珣》月奕

317、失踪

　　“要去哪里？”一个中年出租车司机向刚上车的客人询问道。

　　“市南，诚悦小区。”这位客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只是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司机出于好奇从后视镜中向后看了一眼——这，这孩子是男孩儿吗？不会是哪个明星吧？明星的话为什么要去诚悦小区，那是个满老旧的小区了。

　　虽然满是疑问，可感觉后座上的人心情很差，司机于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出租车里的人是钟离落，他缩在后座的一角，用一只手臂揽着自己。不想在他人面前哭，钟离落竭力忍着，可乐正瑾刚才说分手的样子却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厌倦了”，这是一句多伤人的话。

　　撑了不到十分钟，钟离落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努力地用手擦拭着眼泪，可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拼命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一些，可钟离落却觉得自己心痛到喘不上气。

　　“孩子，给你纸巾。”司机大叔趁等红灯的时候拿了包纸巾向后座递去。

　　“谢谢。”钟离落接过纸巾，“对不起，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司机忙道：“孩子，你有什么事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可别憋坏了，或者你和叔说说，发泄发泄也好。”

　　“没，没什么，谢谢叔，我好多了。”钟离落忙擦了擦眼泪，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愿让别人为他担心。

　　“好多了就好。”说话间已经是绿灯了，司机又启动了车子，“其实也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许多事就都能看得开了，看开了就会发现，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放下的，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可是过程很难熬。”钟离落的声音中仍带着哭腔。

　　“孩子，这就是人生啊。”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孩子与钟离落年纪相仿，所以司机颇为语重心长。

　　人生吗？钟离落没再说话，沉默地看着窗外，如果这就是人生，那他的人生也太过悲哀了。

　　下了车，走进那个熟悉的楼道，曾经他独自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他总是幻想有一天当他推开家门的时候，能有人和他亲切地说一声“你回来啦”，可是五年里，从未出现过那样一个人。

　　自从搬到乐正瑾那里后，他就再未回来过，现在就连拿钥匙开门的动作都有些生疏，原来他对这栋房子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深。乐正瑾说过，有爱的地方才是家，那么这里也只能算是一栋房子而已吧。可是现在，那栋可以称作是家的、那栋有乐正瑾存在的房子，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本以为这么长时间没来，房子里会满是灰尘，可钟离落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竟然干干净净，好像前不久还有人打扫过的样子。

　　静默了一会儿，钟离落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房子的钥匙只有他和蓝宇有，他一直没来过，那么只能是蓝宇一直在打扫着。

　　自从和乐正瑾在一起后，钟离落与蓝宇的接触就变少了，蓝宇结婚后，与妻子经常去美国，二人的接触就更少了，可即便如此，蓝宇竟然还记挂着他以前的住处……钟离落想起曾经蓝宇是如何救了他，如何开导他，然后带他来到A市，开始了新的生活，他这二十年不到的人生中，蓝宇竟然是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人。

　　他还记得蓝宇曾提醒过他乐正瑾是个多么花心的人，蓝宇还严肃又郑重地在乐正瑾面前为他撑过腰。可当时所有的这些他都不以为意，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爱，已经找到了那个能带他走出黑暗的人，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最初，把他带出黑暗的人，又亲手把他推向了深渊。

　　“我厌倦了”“我们分手吧”——他心心念念盼着结婚，朝朝暮暮盼着厮守，可到头来却盼得这样一个结局，原来乐正瑾从未有过真心，可他却傻傻地把全部都托付给了乐正瑾。

　　瑾，你可以不爱我，可是为什么要如此骗我，你明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相信，可为什么还要践踏我的真心……

　　钟离落蜷缩在沙发上，忍不住失声痛哭。他曾经以为自己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在十三岁那年流尽了，他以为那些经历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了，可现在他觉得如今的痛苦一点也不比那时少，如果能再来一次，他再也不要遇见乐正瑾、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钟离落以为是乐正瑾，忙拿起了电话，可屏幕上显示的却是钟念珣。失落地看着屏幕，钟离落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对乐正瑾存有幻想，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

　　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钟离落这才接通了电话。

　　“小落，你今晚回家住吗？”钟念珣问道。

　　“啊，不了，我在瑾这里住下了。”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钟念珣疑惑地问。

　　“没、没事，吃咸了。”钟离落忙清了清嗓子，不想让任何人为他担心，他只是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他真的忍不住想哭，可如果在家人面前哭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担心吧。

　　“啊，那好，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放心不下，问问你在哪儿。”听到钟离落在乐正瑾那里，钟念珣于是也没多想什么。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停下了，晨曦的光洒在乐正瑾那苍白的脸上，他一夜未睡，此刻整个人都是灰败的。一整夜了，每当他闭上眼睛，钟离落那落泪的面容就会在他脑海里浮现。

　　“乐正瑾，你好狠的心。”——这句话像是把刀子深、插在了他的心上。乐正瑾想也许这一切都是报应，之前那么多人他都不在乎，到头来真正在乎的人却无法留住。

　　手机响了起来，乐正瑾以为是事务所的事，于是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瑾律师，小落的电话关机，所以我才打到你这儿的。”对方竟然是钟念珣，“父亲今天中午想带他参加个活动，你转告他早些回家好吗。”

　　乐正瑾一愣，“他昨天没回家吗？”

　　“没有啊，昨晚他说要在你这里住的。”

　　糟了！乐正瑾皱着眉，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昨天钟离落走后他特意查看了附近摄像头的录像，录像显示钟离落坐的那辆出租车确实是往钟宅那个方向的路口驶去的。所以乐正瑾一直以为钟离落回了家，可钟念珣又说钟离落在他这里，钟离落的手机又关机，也就是说钟离落分明已经失踪一夜了！

　　“你快去找蓝宇，也许小落去找他了。”乐正瑾焦急不已。

　　“你和小落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不去？”钟念珣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钟念珣的问题像是给乐正瑾泼了盆冷水，逼着他把那焦急的语气掩藏了起来，“我们，分手了。”

　　足足愣了好几秒钟，再开口时，钟念珣的声音冷得像冰，“什么理由？”

　　“我出轨被他撞见了。”乐正瑾紧紧握着手机，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淡，可这几个字出口之后，他感觉身边的空气都稀薄了。

　　“你——”钟念珣愤怒至极，隔着手机似乎都听得见他咬牙的声音，“等我找到小落，我再去找你。”

　　话毕，钟念珣直接挂断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钟念珣和蓝宇已经坐进了同一辆车里，蓝宇听说了这件事后似乎比钟念珣还要着急，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连忙赶了过来。

　　“你有没有联系过小落的同学？听说有个叫李炯灿的经常在他身边。”蓝宇问道。

　　“打过电话了，小落不在他那里，而且从未联系过他。”钟念珣答道。

　　“小落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他从不愿让别人为他担心，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蓝宇紧紧地攥着拳头，“我们去警局，定位小落的手机最后一次通话的地点，然后调查他从乐正瑾那个混帐的家里出来之后所有路口的录像，一定会找到的。”

　　“先不要把动静弄得这么大，我派出去的人正在搜寻各个小落常去的地点还有附近的酒吧和酒店，再等一会儿也许就会有消息了。”钟念珣怕钟离落分手后失踪的消息会传出去，引起更大的新闻。

　　“等不了了，你知不知道小落上一次失踪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如果再来一次，他真的就活不下去了！”蓝宇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仍清楚的记得上次他从那帮流氓手中救下钟离落时的样子，如果再来一次，就连他都要受不了了。钟离落绝不会任性地关机，绝不会任性地让别人为他着急，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昨晚，伤心欲绝又毫无抵抗能力的他会不会又让人劫走了？

　　“上一次失踪？”钟念珣皱着眉，疑惑地问道。

　　“是，上一次，小落被一群混混劫走，被打裂了肋骨，甚至还——”蓝宇仍觉得说不出口，他每次想到这件事就自责的很，他总是想如果自己当初能再及时一些，钟离落也许就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甚至什么？”钟念珣心跳如鼓，瞪大眼睛望着蓝宇，无比害怕蓝宇会说出那样的字眼。

　　“他们——”蓝宇叹了口气，“侵犯了小落。”

　　正在开车的令余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少爷怎么会有这样的经历！

　　“他们？”钟念珣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

　　蓝宇无声地点点头。

　　“令余，马上去警局，快！”钟念珣激动地说道，他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弟弟发生这样的事，管它什么新闻、管它什么流言，什么都没有钟离落的安全重要。

　　令余一个急转弯，飞快地向警局的方向驶去了。千万不要出事啊，二少爷那么好的孩子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一刻钟过后，令余还开着车飞驰在马路上，钟念珣之前派出去搜寻的人却拨通了钟念珣的电话。

　　“是不是有消息了？”钟念珣忙问道。

　　“是的，少爷，一位先生帮我们联系上了昨晚二少爷乘坐出租车的司机，司机说二少爷去了诚悦小区。”

　　“诚悦小区？”钟念珣看向了蓝宇。

　　“对，怎么会忘了那里，小落在那里住了五年，去那里是理所当然的。”蓝宇稍稍舒展了眉头。

　　令余于是又赶忙驶向了诚悦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