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缉妖录》夜樵

26、自欺

　　叶清猗怔怔地听着，心里无数的情绪都在扭转变化。她没有想到，星浊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程度。

　　“不会的。”但她还是与星浊争辩着，她内心虽然有些翻涌，但是思维却仍然清晰：“他如果想要统领妖兽，零露与玉面鬼佛战斗之时为何眼睁睁地看着零露死，事后还非要杀了封墨，这样一来，他不是损失很大吗？而且，你我与叠锦一同长大，都应该知道叠锦他向来对称霸天下没有什么兴趣，又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呢？”

　　“可是！”星浊此番终于激动了起来：“偷走你档案的人是他！”

　　叶清猗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那日交手的情景仿佛该发生在昨天，现在星浊竟然告诉她，偷走自己档案的人是叠锦！

　　“我发现了他，所以他才将杀害七小队的罪名嫁祸给我……”星浊继续说道。

　　叶清猗突然转身，神情悲愤痛苦，不想再听下去，星浊马上闭了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清猗……”星浊轻轻喊她，眼里也满是心疼。

　　他就知道不应该告诉她的，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另外一个人而神伤，所面临的是捉摸不透、扑朔迷离的难题……她此刻，内心必定是心乱如麻。

　　星浊皱着眉，严肃而又急不可耐地望着叶清猗，像是在心疼她傻，又像是在怪她老是偏心别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允许他伤害你的。”

　　清猗微微闭眼，不说一语，但也突然反应过来，这才恍惚明白星浊刚刚那一番言语，原来是在担心自己。

　　叶家山庄里，两人走到了封印阵旁，这从小到大便出现在叶家山庄里的封印这阵，此刻看起来竟然是这么神秘这么可怕，叶清猗不知道，这后面又藏了多少的秘密。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望着这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叶家山庄，她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那么好笑。

　　他翩翩白衣，朗朗君子，让自己那般流连忘返，曾经竟然还想过嫁给他为人妻。十四五岁的年纪，可能以为那就是陪伴，那就是永远了，知道今天星浊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才终于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一个从小傻到大，从头傻到尾的傻子！永远都会无条件地去相信别人，又永远被现实狠狠地甩一个巴掌！

　　叶清猗掏出手中的佩剑，用尽全力劈在身旁的一块岩石上。一声震天巨响，岩石顿时被劈成了两半。清猗的手震得生疼，还在微微发抖，眼泪却随着脸庞滑了下来。

　　她要给叠锦找个借口吗？万一他有难言之隐。万一，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重要的事情呢？

　　但如果，又没有万一呢？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自欺欺人，如果风叠锦真的只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小人……

　　叶清猗没有再继续往下想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风叠锦，问个清楚。

　　山庄里的风突然变得猛烈肃杀起来，青蓝的天空也变得灰蒙蒙的，就像两人此刻的心情一样。叶清猗收起剑，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清猗！”星浊喊道:“你去哪里？”

　　叶清猗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星浊道:“我要去找风叠锦问个清楚。”

　　看见叶清猗火烧火燎地跑出去，星浊也连忙跟了上去。两人来到风家门口，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把风叠锦叫出来！”叶清猗几乎已经是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口对侍卫喝到。

　　侍卫却摇摇头:“清猗将军，风公子不在。”

　　“不在？”叶清猗又疑又恼:“风叠锦去哪儿了？”

　　侍卫恭恭敬敬地说道:“回清猗将军，风公子去东郊了。”

　　东郊？

　　“东郊东洛族泛滥，现在已经入侵了我南穹王朝，所以国主派风公子，去东郊抵御东洛族。”

　　叶清猗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往回叶家山庄的路走去。

　　星浊看着她的样子便明白，她此番是非去找风叠锦不可了。

　　“清猗将军……”随着叶清猗来的叶家侍卫小声提醒道:“国主此番派您去云梦一带，你若是私自跑到了东郊……”

　　叶清猗道:“那又如何，去这两处不都是为了调查古妖么？去找风叠锦又有个不可？”

　　侍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末了又补了一句:“清猗将军什么时候启程？”

　　“现在！”

　　秋风肃杀，一片寂静，叶家的马车在路上行驶着。此时路上没有其他人，一辆辆马车汇成了一条风景线，笔直地延伸过去。叶清猗此时就坐在第一辆马车上，撩起了窗帘，暗自看着车在的景色。

　　星浊看着叶清猗的眉眼，仿佛又恢复到了将他从地牢放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冷静，眼里甚至还有绝望，有恨。现在，她的眼里又出现了这样子的神情，星浊知道的，这是因为，她信任的人，又一次欺骗了她。

　　这也才短短一个月左右，她先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笑容的。此番陪她去寻找风叠锦，究竟是否合适呢？

　　不管了。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下定决心，她去哪里，自己也去哪里。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马嘶声。星浊对着门口架马车的车夫道:“喂！能不能好好驾车啊！”那语气明显不是责怪，还有点儿大哥气。

　　驾车的那个人打趣儿说了一句:“唉星浊大哥我错了！我一定好好驾，等下不会再这么颠了！”

　　那人声音一出，叶清猗便看了看星浊。

　　星浊望向窗外，偏头过去的时候脖颈处线条硬朗，锁骨明显极其性感，叶清猗看了一眼，心跳加快了几分，又移开视线:“你怎么还带上了他？”

　　星浊微微笑道:“小松这个家伙，凭着我在狱里让他给我带情报的事情，我就能判断他是个可靠的人。这回带着他，肯定也会大有用处的。而且……”星浊的声音渐渐带上了点儿委屈:“你好像……不是很想和我讲话，万一我无聊，还有个伴儿呢！”

　　叶清猗哭笑不得，但是表情还是很严肃:“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跟你讲话了！”

　　星浊道:“从刚刚出门起，你就一直望着窗外，想些事情，一句话也不说。”

　　叶清猗竟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我心中实在是堵得厉害，所以不想讲话罢了。”

　　“万一，风叠锦没有苦衷，他是真的在作恶，你要怎么办？”

　　清猗的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了起来，星浊竟然有些颤抖。因为那样的眼神竟然像极了十年前，叶清猗看他的眼神。

　　“他若负我，我便不会放过他。”叶清猗字字铿锵。

　　马夫们都渐渐加快了步伐，飞速向前赶去。不一会儿，天就呈现出一片血红色，那红色里又偷着金光，将这秋色衬托得更加萧索肃杀了。

　　马车渐渐使进了一个镇子，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叶清猗叫停了所有的马车，在这镇子里找了一间酒楼，又像店主要了院里的马厩，将马匹纷纷安置好。

　　走进酒楼大门的时候，叶清猗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冷意，她猛地回头环顾四周，街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有着傍晚时期特有热闹，包子铺、酒楼、小饭馆，大家有说有笑，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怎么了？”星浊问道。

　　叶清猗定定神仔细地又抬眼望去，神情疑惑地收回眼光:“没什么。”便进了楼。

　　酒楼大堂里，各家各户的人都在这里推杯换盏喝酒划算，一片热闹的景象。小松刚找完酒楼的老板，脸上又有些遗憾又有些兴奋地跑到了两人面前:“星浊大哥！清猗将军！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星浊说:“你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小松固执撒娇道:“哎呀你选嘛选嘛！”

　　星浊抿抿嘴唇:“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我们的房间不够！”小松提高了声音。

　　“那好消息是什么？”叶清猗忍不住问道。

　　“好消息是，我们只差一个房间了，所以，恭喜星浊大哥清猗将军！你们可以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了！这真是天大的……哎呀！”

　　小松话还没有说完，叶清猗一掌就拍在了小松头上:“你这个算哪门子的好消息啊！”然后气呼呼地上了楼。

　　小松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还没搞清楚叶清猗为什么打自己，委屈地看着星浊:“星浊大哥，清猗将军怎么还是这么凶……”

　　星浊笑着锤了小松一下:“你小子！还念叨，等下她又下来拍你一掌！”

　　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一个身影伏在黑暗之中，细细盯着酒楼叶清猗的房间。

　　房间里的人严肃清冷，警觉地走到窗前环顾窗外，他向内侧一躲，避开了叶清猗的视线。

　　微风轻轻吹起叶清猗的头发，她剥开发丝，皱着眉看着楼下的街景，仍然觉得内心并不安宁，但还是郁郁地关上了门。

　　街角，那个身影又出现了，像一只时刻做着准备的黄雀，只等时机成熟，便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