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缉妖录》夜樵

23、迷雾

　　叶清猗清早醒来的时候，是被鸟的鸣叫声吵醒的。

　　那声音清脆无比，就像小笛子一样，发出的声音直直地钻到了人的心里去。叶清猗还迷迷糊糊的，脑海里都是那一团黑色的梦，突然就被这轻灵吵醒了。

　　她坐起来，看着周围的景色：上好的茶具，古色古香的檀木家具，殷红的窗帘像一个刚出浴的美人，零零落落地挂在床边，又回忆起夜晚做的梦，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爹，娘！”梦里小女孩的叫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那声音，就像她以前呼唤她的爹娘一样。

　　小时候，她醒过来，桌子上就已经摆好了茶点，她只一睁眼、下床，就可以吃了。叶晟轩十分疼爱她，那些茶点就是叶晟轩派人送过来的。到了叶清猗十岁出头的时候，叶晟轩还是如此宠溺。

　　清猗已经跟叶晟轩提过很多次了：“我都已经成了大姑娘了，我自己会吃好早点的，不用特意派人送到我房间里去了！爹，你这样，别人会笑话的！”可是叶晟轩总是笑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说话。

　　但眉眼里满满地都是爱。

　　现在，她孤身一人了。空落落的睡去，又空落落地醒过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爹可以唤，也没有娘可以叫了。

　　她突然陷入了一种无尽的悲凉之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忘了为何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一直以来生存的理由。

　　过去的十年，她都是因为憎恨，而一直生活着。

　　现在，那个她恨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完整无缺地回来了，而且一直在冥冥之中帮助着自己。这样一来，她反而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变得不坚定了。

　　“不好了！小姐！”侍女的叫喊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她的神经被猛地提了起来，刚刚脑子里的想的事情全都一溜烟儿地消失了。清猗飞快下床，打开门，只见侍女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那个……风公子今天早上来了山庄，可是，现在他跟星公子……打起来了！”

　　叶清猗一愣，马上向侍女指的方向跑过去。

　　叶家山庄分为清院和朗院，而在两院之中，便是一块空地。虽说在外人看来那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是叶家山庄的人却知道，这块空地大有文章。

　　相传叶晟轩的祖先有制服、封印妖兽的能力，到了叶晟轩这一代，虽说都已成了江湖中人，没有了那些令外人神神叨叨的能力，但是毕竟也是江湖有权有势的世家。很多人都说，其实叶晟轩，也还没有丢掉老祖宗的能力。所以，叶晟轩便在叶家山庄里作了一个封印阵，那封印阵白天里看倒没什么奇特的，到了夜晚，便会发出红色的光，鲜艳阳刚，其正直之气可以令邪魅鬼祟望而却步，闻风丧胆。

　　这封印阵，就在清亭和朗亭的中间那块空地上。

　　星浊今天刚醒过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风叠锦来叶家山庄看叶清猗了。

　　封墨零露事件之后，星浊就一直对风叠锦有所防备。且不说他捅了自己一刀，抢了叶清猗档案的事情，他还没找到缘由。

　　所以，还是得尽力让他少接近一点儿清猗。

　　“你来干什么？”星浊凌厉问道。

　　“笑话。”风叠锦一脸冷漠：“一个寄人篱下的败家子而已，还真的以为叶家山庄是你的了？”

　　这语气……真的是太欠揍了，星浊都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想用拳头招呼上去。

　　“你做过些什么事情，心里有数。”星浊道：“如果你不希望清猗知道真相的话，最好少出现在叶家山庄。”

　　风叠锦不理会星浊，朝远处走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了看，星浊已经进屋了。他便直直绕过清亭往封印阵方向走去。

　　身后，星浊又从房间里探了出来。

　　就知道这个风叠锦没安好心，他此番来，根本就不是来看望叶清猗的。

　　看着风叠锦的身影渐渐远了，星浊便也跟了出去。

　　叠锦来到封印阵上方，仔仔细细地围着这片空地打量着，绕行着，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他研究了好一会儿，便突然使力，引得封印阵发出了红光，一阵躁动。

　　“嗖——”一根树枝划过来，在风叠锦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

　　回过头去，星浊站在自己面前：“我就知道，你不是诚心诚意要来看清猗的。”

　　这个星浊，从小就喜欢怀自己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这个人仍然像个地痞流氓一样，总是喜欢在别人的事情里插一脚，非不让你如意。风叠锦心中气涌上来，与星浊大打出手，才引得侍女赶紧跑去通知清猗。

　　清猗一到，就看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她将手中佩剑扔出去，从两人面前划过，这才生生将两人分开。

　　“你们在干什么？”叶清猗问道。

　　两个人此时都没有回答叶清猗的问题。

　　“叠锦，你来干什么？”听见叶清猗这么问，星浊有些满意：看吧，清猗问你来干什么的，这就说明，叶家山庄确确实实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有重要的事情来通知你。”风叠锦没有理会星浊，转向清猗：“妖兽之力现世了，国主让我们去南穹殿，共商要事。”

　　说罢，又没好气地转向星浊的方向，但是没有看星浊：“还有你。”

　　南穹殿内，三人恭恭敬敬地站立着，身后还跟了很多中将与下将，看起来都神情凝重，有的甚至眼圈发青，一看就是心烦神燥，无法安宁。

　　李元坐在殿上，语气十分沉重：“星浊，你恢复得怎么样？”

　　星浊愣了愣，没想到李元开口便是问他，轻松地回答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元点点头，接下来便宣布，将星浊封为上将。

　　在场的其他人都十分震惊，议论纷纷。而清猗和叠锦的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清猗没有什么表情，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在凤兮节看见星浊成了巡卫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星家原本就是江湖中力量最强大的家族，只有他们能够对抗夜无极，况且，李元那个时候最中意的便是他们三个，本来就已经想将星浊封为上将，奈何星浊做了让她痛恨的事情，只好先依她的意，将星浊关了起来。

　　此番妖兽出世，李元势必不会再让星浊闲着了。

　　而风叠锦，便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显然对于李元的决定，他是不满意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元接下去便问道：“你们是否知道封墨与那妖兽来南城的原因？”

　　叶清猗心里明白，但却没有明说，只是说两人为寻尚琼玉而来。

　　“尚琼玉能够镇压甚至统领妖兽，此番宝物，确是会受到很多人的觊觎。”李元若有所思：“你们可知道尚琼玉在何处？”

　　“在云梦一带。但具体在何处，还不知道。”叶清猗飞快接道。

　　梦里的场景，封墨的话，在她心里不停地搅动着，搅成了一个个的谜团，她心乱如麻，却不想将自己心里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因为，永远不再相信任何人的道理，她始终铭记于心。

　　李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局势动荡，妖兽的出现已经给南城带来了损失，人心惶惶，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搬家了。毕竟，曾经大家都以为那只是江湖传说，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见到那巨大的妖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个世界只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但是其实我们所知所见，只是冰山一角。

　　清猗低着头。她知道自己此番使命重大。她更知道，自己还有很多，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李元对清猗说：“清猗，我命你，此行去云梦寻找到尚琼玉，互我南穹安宁。”

　　“是。”叶清猗答道。

　　从南穹殿上离开，她就领星浊来到了叶家山庄后面的小山上。

　　“干什么？”星浊跟在她身后，见她不说话却神情凝重，问道。

　　叶清猗白了他一眼：“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沿着这山走上去，到处都是他们的回忆。

　　小狗呀，小河呀，还有他们玩耍过的地方，爬过的树，吹过的蒲公英。叶清猗心里又是一阵复杂。

　　终于来到山顶端，叶清猗站定，直视前方。星浊朝着她的眼神探去，才发现前面密密麻麻地有很多墓碑。

　　这些墓碑里面，有一些是他们立给小狗的，这些，星浊知道，也并没有觉得奇怪。让他震惊的是右侧两个和这些小狗截然不同的墓碑。

　　一个是封墨，一个是零露！叶清猗竟然还给这两个人立了碑！

　　叶清猗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着互相依偎互相陪伴的这两个人，她就是觉得很像曾经的自己，甚至很像现在的自己。想想那天亲眼看见封墨自杀的样子，她心里仍然是堵得慌。

　　叶清猗走上前去，“噌”地一下拔出了插在封墨那隆起的土上的飞鹰剑。

　　“喂！你干什么！”星浊踱步上去飞快地锁住叶清猗的手，神情紧张：“就算你同情他们，你也不能这个样子吧！清猗……你可千万别寻短见啊！”

　　清猗懵懵地看着星浊：“你说些什么呢？”

　　星浊也被她弄得奇奇怪怪起来：“你拔剑做什么？”

　　清猗这才摆开星浊的手：“你想多了。是这飞鹰剑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