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美的人生》董小苗

5、一年后

　　第五章一年后
　　人生很多时候，都是从一个结局开始的。
　　而那个让你开始的结局，往往大多让你痛苦，令人无言。
　　今年，港城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热，区法院原已临海而建，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有两辆车从法院停车场一前一后开出来，前头一辆别克君威还没等开出大门，就被门口飞来的鸡蛋打中前窗，接着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车里的女人一直没下车，淡定地看着法警把那个泼妇拉走，而那个吨位，嗯，想要拉得动，确实难了点。
　　那个被四名法警架着都没能抬得动的老女人，是她上司的老婆。很巧，她和前上司被判同一天宣判离婚，嗯，前上司。自从他老婆去公司闹了一通，公司现在人人疯传，当然除了各种以讹传讹的桃色花边，更多的还是一年前被她捅破天的□□未遂案。也是今天，她的前上司被判八年有期徒刑。很可笑，□□未遂加故意伤害本来判不了那么多，可是无奈当年她把天捅破，造成的社会影响实在恶劣，再加上左良外公家推波助澜，八年……呵呵，还是有点轻呢。
　　不过算了，她这位前老板，人不单纯地坏，而是彻底地蠢，从头到尾都是被人当枪使的。文静知道，自己亲爹用离婚来威胁张兰，让张家从中插了手。
　　呵呵，真是伪善，谁稀罕啊？
　　中国的司法程序就是这点不好，太能拖了，一年了才给结果。不过也无所谓，她和左良一样拖了一年，拖到退无可退。
　　车里的文静叹口气，也许左良确实没出轨，也许他被陷害，也许只是误会……但，她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连丁点儿的暧昧都不可以！像她这样，三十出头奔四张，事业小有所成，样貌身材保养得当，自己供房供车口味不俗，挑男人就如挑钻石表，哪里容得下半点瑕疵。更何况，还有那样的婆家。
　　只是结婚时，她并不知道左良的继父竟然是他，如果早知道，她绝不会嫁他，也许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也怪不得，结婚那么久从未见他父亲露面，彼时她还以为对方只是对她不满意，却原来……呵呵。
　　她有些不敢想当初妈妈是顶着怎样的压力看着她和左良在一起的，而她亲爹可能是因为妈妈跟他谈过，也可能良知尚未泯灭干净，竟然没跳出来反对，只是不出面不露脸，不支持不反对，冷眼旁观。可即便如此，他们到最后还是辜负这场本就不易的婚姻。
　　我于千万众生中遇见你，是我之幸，也是你之幸，而这幸运你不珍惜，连点起码的忠诚都欠奉，那对不起，请给我滚一边儿去！
　　这样想着，文静的心里竟然多了一抹快意。说不上是出于对过去的摒弃还是对新生活的期许，哦，她没有期许，不过是离开一个预备出轨的男人。除此，人生绝大部分，并无不同。
　　只是，可怜那又一个没能留住的孩子。
　　她看着车外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叹口气，离开那样一个中年油腻的□□犯是件好事啊，怎么跟天要塌似的？更何况那男人有什么好？连跟他同事她都有些受不了，更不要说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作为前上司手下的得力干将，她深知他包养了不只一个年轻女孩儿，只是不知他竟然色欲熏心到有胆子甘心被人当枪使。
　　想到这儿，文静打了个哆嗦，她对自己说：文静，那个被伤害的人是你啊，你是当事人，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是啊，我不冷静又能怎样？难道就因为这世界禽兽和人渣太多，我就不要活了吗？呵呵！
　　而那些被包养的年轻女孩儿们，这个金主爸爸倒下，再认个爹就是了。多大点事儿啊？只要青春还在，只要美貌还在，她们的世界就还在，并随时准备杀入一个又一个金主的怀抱。
　　都是滚滚红尘里混的，生存方式不同，谁瞧不起谁呢？只是这样的方式文静不认同罢了。
　　文静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
　　电话震动，是左良，想了又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在哪儿？”
　　“门口，被堵住了。”
　　“嗯？”
　　“前上司的前妻。”
　　那边沉默了一下，问“一定要这么绝情吗？”他是说离婚的事。
　　文静皱皱眉，“钱分得不满意？你可以上诉。”
　　她好像听到对方气结的声音，愤愤中挂了电话。
　　这回，文静可是实实在在地冷笑出声，出趟差回来看见你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而那个女人还跟别人设计害了我的孩子，我没阉了你已经给足了情面！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还是左良。
　　她接起来，脸色冷情。
　　“静。”
　　“嗯。”
　　“对不起……”
　　还有意义吗？
　　“你没有对不起我，左良。我知道可能冤枉了你，委屈了你，可是……可是我心里那道砍，真的过不去。”
　　“对不起。”
　　“尘埃落定了，左良，都过去了。”
　　“静，我不想离婚。”
　　“可是我们在一起，你并不快乐。”
　　“是快乐的，静，这些年，和你在一起，我是幸福的，那些不快乐……那些不快乐不是你给的。”为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些不快乐不是你给的，而是我自找的。
　　“左良，我不快乐。”
　　我不快乐，很不快乐。你给我的那些幸福瞬间，不足以让我抵抗生活里的种种鸡毛蒜皮。
　　“我很讨厌你妈天天给你拉皮条，我很讨厌你身边各种莺莺燕燕苍蝇一样赶不走，我很讨厌你朋友们那种‘你是怎么混进我们圈子’的眼神，我很讨厌你外公家的那种高高在上。比家势，我并不比任何人差的，否则你妈当年怎么会屈尊降贵地从我妈手里生抢了那个男人。可是左良，这样的家世，真的让我很不舒服。”
　　“这一年，我跟你说话没超十句，索性今天把话说开吧。我离开你，除了伤心，不快乐，最重要的还是，我要做文静，而不是左太太，更不是左鸿宇的女儿或是张兰的儿媳。”
　　“你总是觉得我不够爱你，是啊，可能你的感觉是对的，因为比起男欢女爱，我有更重要的事。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风花雪夜。”
　　“左良，你我三观也许相似，但，追求确有不同。你多保重。”
　　文静挂了电话，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眼泪还是无法控制地往下淌。那个刚刚对自己放完狠话无限快意的文静不见了，她心里哭着喊：我怎么会不爱你啊傻瓜……可是，我伤怕了，疼怕了，我爱不起了。
　　她哭够了，抬头看着车前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女人，回忆着那个不堪夜晚的点滴细节，看着她在围观路人面前蹲下身去嚎啕大哭。她又叹了口气……有些场面，哭与不哭，都那么狼狈；有些伤，坚不坚强，痛都是一样。文静觉得自己还好，还好与左良并未太长情分，也许那女孩说的对，她不配爱他，因为她不够爱他。否则，若也像这位前上司的前妻一样，几十年情分一朝恩断义绝，还要被伤得体无完肤，是谁都会崩溃。
　　嗯，婚姻破裂，谁还爱着，谁就更疼。
　　哪怕你明知爱的那个人，是个禽兽，人渣。
　　此时的文静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几个月后，她会坐在洛神的大厅里，听那个用鸡蛋砸她车前窗的胖女人哭诉自己不幸的婚姻，更不会想到她可能会成为自己未来婆婆。
　　吓，人生真是条荆棘丛生的惊喜之路。
　　而现在，她正看着那位“前妻”被法警带走，而她的车上已经脏臭一团。就在她开始苦恼接下来到哪里洗车时，小妹来电话了。
　　“姐，我和君君来港城了，在你家楼下，保安不让进，你在家吗？”
　　文静一听，瞬间头大如斗。看来，她也还是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