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美的人生》董小苗

4、值得吗

　　第四章值得吗
　　那声咆哮，从四楼住院部的窗口轻飘飘落到楼下肖何的耳朵里。
　　他刚从局里出来。气不过，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有勇有谋，真真得罪不起，带着气，又回到医院。
　　因为下午的人流手术，文静换病房了，找不着人的肖何无奈之下只好去护士站打听，“原来78号床的文静？你又是她什么人？”小护士一听是找文静的，还是个帅哥，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了。
　　旁边有消息灵通点的护士拉住她耳语一番，小护士恍然大悟，“就他啊！”
　　旁边的护士点头。
　　肖何一头雾水外加脊背发凉，不会吧……传得这么快？网络的速度也太可怕了。不是已经有网络部的同事给删帖了吗？
　　“你还是别进去了，这儿不欢迎你。你那爹可是缺了大德了，人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要上的孩子，这下好，说没就没了。人家两口子正在里面闹离婚呢。”
　　肖何呆：啊？什么孩子？
　　充满正义感的小护士说完还不解气。“赶紧走听见没？警察了不起啊？还有脸来！”说完了，白了他一眼忙自己的去了。
　　孩子？闹离婚？
　　完了！
　　这下，别说说服对方消除影响了，估计操刀砍了他的心都有。肖何心有点凉，这下自己提干无望，回不了大队，闹不好都得脱下这身警服。
　　别人家都是坑爹，他们家是有个“坑爹”。
　　“听说78床那女的吗？”
　　“知道，院里都传开了。那是什么婆婆啊，上杆子给自己儿子找小三儿，真够奇葩的。”
　　“他们家事儿也真是够狗血，够写三部《回家的诱惑》了。”
　　“比那刺激，你说啊，这女的被她上司骚扰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跟她老公说啊？”
　　“那还用问吗？她老公不靠谱呗。”
　　“哎……想想人家，上班有上司骚扰，下班还有个天天惦记自己老公的小三和扒儿扒儿地盼着自己离婚的婆婆，这日子可真是……”
　　“这么一比啊，瞬间觉得我家婆婆也挺好的。”
　　“要我说啊，闹不好这小三跟她上司就是串通好的。”
　　“不会吧……”
　　“这么恶毒吗？”
　　“怎么不会？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吗？破坏人家家庭不成，偏偏女主这时候又怀了孩子，逼小三狗急跳墙了啊。”
　　“哎呦你这脑洞……”
　　躲在角落听墙角的肖何心想，是不是脑洞还真不好说啊，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再一想到自己亲爹，他太了解他了，那就是个油腻的中年怂货！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干这种事，除非……再一想他妈去捉奸那点儿寸的啊！
　　一想到这儿，肖何果断掏出电话，“喂？猴子，帮我查点事儿……”
　　说真的，以肖何所了解的现代刑侦技术，真心觉得那些违法犯罪还心寸侥幸的全都脑残！尤其是他爹这样的！他以为把办公室监控关了就没事儿了，怎知一个稍有经验的老刑侦可以轻易地从各种玻璃倒影离线缓存中还原犯罪现场场景。再加上社会背景和金钱往来等一系列线索调查，祖宗十八代不要挖得太干净。
　　很快，肖何就已经一脸铁青地站在局办公室里“挨训”了。
　　“你不是都停职了吗？不好好在家避风头出来瞎嘚瑟什么？”老领导一边翻着肖何的报告和资料一边训，“你查人家被害方干什么？打击报复啊？”
　　“哪儿能啊局长，您先喝口茶，喝口茶慢慢看哈。”
　　老领导接过茶水白了他一眼，一闻那味，心里笑，这小子，果然是换过茶叶了。哧溜一口上好的茉莉白毫，清清嗓子，“这前因后果我们也早摸清了。”
　　是是是，那必须的，大队是什么效率啊，对吧？
　　“你父亲这事儿，是不可能善了的。你也别想插手！你知道人家夫妻两个多不容易要了个孩子吗？这回好，让你爸一杯迷药灌下去，孩子也没了，婚也要离了。”
　　肖何忽然安静下来，表情很认真的样子。
　　“就算你爸是被人利用，那也是实打实地犯了罪的。再加上人家老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亲爹更……”
　　领导话没说完，肖何手机响了，他在领导的白眼里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下意识地接听，手机里传来亲妈的哭号声，“肖何，警察把你爸抓走了，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明明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你爸的，你快救救你爸啊！”
　　声音太大，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传到局长耳朵里，老领导一皱眉，冷哼一声把茶杯“砰”地一声磕到桌子上。“出去接，听着心里就烦！”
　　肖何叹口气，出门，走到走廊的角落。
　　“妈你能不能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那是你爸！肖何，你不能不管他啊！”
　　“我怎么管？证据确凿的我怎么管？光骚扰信息截屏就几十页！你让我怎么管？”
　　“我不管你怎么管！反正你得救他！他是你爸，他要是出事，咱们这个家就完了！”
　　“咱们这个家早完了！他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是一天两天还是一次两次？”
　　“那是那些女人不要脸勾引你爸爸，她们都是冲你爸爸的钱……儿子，儿子妈求你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肖何咬紧了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妈，他害得人家流产，离婚，你知道吗？我爸那种人，需要勾引吗？他在做这些事之前，可曾想过自己的儿子是个警察！”肖何说完直接把手机摔到地上。
　　手机屏瞬间碎成了蛛网。
　　从他身边走过的同事，一看他这反应，大家都无奈地摇摇头，饶道走。
　　“肖何也是倒霉，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不是说他外公家很厉害吗？”
　　“厉害有什么用啊，事儿闹得这么大。”
　　“那女的也真豁得出去啊……”
　　“呵，肖家这次踢到铁板了，你们肯定想不到，那女的亲爹是谁。”
　　“谁啊？”
　　“你们说够了没有？”走廊尽头的肖何忽然吼了一声，大家一哄而散。
　　算了算了，肖大少爷气不顺，少惹为妙。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肖大少爷的警队生涯算是到头了。
　　肖何站在角落里，从下午站到第二天天亮，直到老领导上班看到他。
　　“你怎么又来了？滚回家去。”
　　肖何耸拉着脑袋，“领导，我……”
　　“怎么？这么点挫折就不想干啦？”
　　“不是……您给我找个门路，送我去特警队吧。”
　　“就你？”老领导鼻子里哼一声，翻了翻抽屉，甩给他一张纸，“自己考去。”
　　刚要走出办公室，肖何又被叫住，“你们队长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肖何不吭声。
　　“肖家小子，你记着，你老子是你老子，你是你，做人不能摊上点事儿就认怂啊。”
　　肖何点头，“我不怂，领导，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人家。”
　　“那就更要好好干！”老领导看了他一眼，叹口气，“回去多陪陪你妈妈吧，她现在需要你。”说完，又叹了口气，“值得吗？”
　　为了自己心里的愧疚和不安，脱掉这身警服，值得吗？
　　肖何低头，不说话，心想，我脱掉的是警服，可对方却失去了一个孩子，甚至还可能失去自己的家庭。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为了自己好受点而已，对于文静并没有半点帮助。说白了，不过是自欺欺人和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