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19、19 情归校园

　　林修阳自从造访过于小米的画室之后，就好像爱上了于小米画室的沙发。每每到访，就窝在沙发上从早待到晚。吃饭要在这边，午睡要在这边，看电视要在这边，看书也要在这边。

　　小米一度怀疑，林修阳喜欢上自己可能家里的沙发也出了不少力。

　　“林医生，你说我应不应该回学校去看看老师？”小米凑到林修阳跟前。

　　林修阳放下手里的报纸，寻思了一会问，“上次你说你老师知道你重新画画了？”

　　“嗯，是啊。我听杂志社的人说，老师看了那幅画，还流泪了。我不画画这两年，老师为我操了不少心。”小米有点抱歉的讲。

　　林修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于小米不解。隔了会，她家林医生语出惊人的讲，“我觉得，你老师流眼泪，也可能是气哭的。”

　　“啊？！！！”小米被林修阳搞得一脸懵。这个事情在不久之后得到了验证。

　　小米重新回到清美是在一个周五的傍晚时分，因为周群邀请她回校去看她的毕业作品。

　　熟悉的校门，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中央广场，还有熟悉的男孩女孩。

　　周群早早就站在校门口恭候大驾，看到小米就一路飞奔，一把将她挽住，亲热的说，“我亲爱的小米学姐，我等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两年。您真是太龟速了。”

　　小米没言语，柔声问，“老师还住3号楼？”

　　“那当然。永远的三号楼啊！师娘的小厨房，还跟从前一样。怎么样，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定个餐。”周群如今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地头蛇”，小米却有点像是初初到访的外来人。

　　“别了，怪麻烦的。你安排我吃饭呗，周同学。我想吃学校的麻婆豆腐和干煸豆角！”小米笑笑。

　　“没问题啊！这算什么事儿。走着。”周群和小米就这样在二食堂打发了她们的晚饭。

　　“想不想回画室看看？”饭后，周群买了学校小超市独一无二的“老酸奶”塞给小米。

　　“还喜欢喝这个啊？”以前小米在学校读书时，周群就喜欢蹭酸奶喝。现在已经改成招待小米了。

　　“喜欢啊。小米师姐，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清美。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留在这儿。虽然老师总说我没什么教书的天分，但是我觉得只要锲而不舍，铁杵总能磨成针吧。”周群不以为意的开导自己。

　　“老师那是鼓励你，不是真的说你没天分。”小米使劲儿的吸了一口酸奶，还是从前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行了，你就别劝我了，我自己半斤八两我还是清楚的。老师说了，他带过这么多的学生，要说天分，只有一个人，就是你！你就是放在黑暗里都能发光。”

　　“我的天！我是夜明珠吗？发光！”小米被周群逗得乐出声。

　　“我可绝对、绝对没有拍马屁的意思啊。这话是老师自己说的。不信你问问别人。你都不清楚你在油画系多出名。”

　　“我都毕业那么多年了。你呀！就喜欢夸张！”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画室。当年这条路，小米熟悉的好像闭着眼都能走到。她清楚画室的每个角落，每个画架，每把椅子，每种颜料。好像光靠闻，都辨别得出每幅画。如今……

　　小米默不作声的沿着走廊往前，到了画室门口，却发现灯还亮着。

　　那窗依然老旧，玻璃上的油彩颜料还是当年小米和同学闹着玩不故意涂上去的。如今想来，往事仿若昨天。

　　小米点脚看，一个熟悉的背影印在橘色的光晕里。不知为何，只是两年而已，老师看起来却是苍老了很多。

　　“周群？”是老师的声音，小米瞬时背过身，竟没有勇气应一声。

　　“行了，进来吧。”小米紧忙给周群使了个眼色。周群也知道分寸，笑嘻嘻的跑进画室。

　　“老师，还不走？”

　　“你又忘带什么了！怎么又回来？”杨振华的声音还算硬朗，可能只有小米觉得他老了。

　　“老师，我那天看到小米师姐了。”周群说。

　　于小米心想，这个家伙，说好不出卖自己的，可还是这么快就交代了。

　　“你师姐好不好？你在哪儿见到她的？”

　　“在南津美术馆。她去看画展。”

　　杨振华点点头，干涩的讲，“这孩子啊……是好孩子。”

　　“老师，小米师姐一定会回来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师姐有天分，悟性高，功底扎实，还谦虚，比你们这届可强太多了。”杨振华毫不吝啬的夸奖着于小米。

　　“老师，您就别夸了。师姐都好上天了。我觉得，您就是偏心！”周群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贫嘴。

　　“我还真就是偏心！但也可能是太我偏心了，才让你师姐挺不住了。她太累了，想休息就休息两年吧。”

　　“老师，小米师姐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周群说这句话的时候，回身看了看背后的玻璃窗。那里，黑黝黝的一片，听不到声响。周群心里清楚，小米是会发光的星星，黑暗纵使再长，也一定会过去，这只是她们这群喜欢画画的人必须要经过的路罢了。

　　晚上，在周群的宿舍，两个人关了灯聊天。

　　“小米师姐，你怎么那么怂，你就不能进去跟老师打个招呼。”

　　黑暗中，小米没说话，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周群按下床头灯，小米却大睁着眼睛。

　　“我的妈，你吓人可以，但别把我吓死成吗？我这么善良可爱的。”周群复关了灯，躺下又道，“小米师姐，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你都回学校了，还躲啊。”

　　“你累吗，周群。”

　　“我不累啊，我喜欢画画，我累什么。”

　　“我说，你嘴累吗，你都说一个晚上了。”小米怅然。她心里一遍遍的回想着杨振华的话。

　　“行吧，你不爱说拉倒。明天你想干点啥，你说吧。今天都没去成画室，要不，明天去画室看看？”

　　“不去了。”小米倒是平静，不过这也是周群意料之中的事儿。

　　“去看你毕业作品吧。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小米说。

　　周群没反驳，她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如此。但是，也行吧。起码让小米给点意见总是好的。

　　第二天，小米和周群早早的出现在校美术馆。雕塑、国画、水彩，一个个展区应接不暇。走了几个展厅，在公共空间竟看到了毕业留言簿，封面是学校的校门，旁边还写着几个字，“写给我最爱的清美”。

　　小米走过去看了又看，一页页的写满了毕业生的不舍之情，一时间竟也感伤起来。

　　“愣着干嘛，写写呗。难得回来。”周群鼓动。

　　小米一时之间感慨万千，顺手抓起黑色墨水笔，快速画了两笔，还可以。又勾了两笔，再勾两笔，不知不觉之间，那条通往画室的必经之路已经历历眼前了。

　　“我神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周群看着小米的留言页咆哮。

　　小米没理周群，只是在画旁轻轻写下，“等我”两个字。

　　“学姐，我终于懂了。你这语言都是拿画来表现的。你牛！”

　　“行了，让你的嘴休息会吧！走！看你毕业作品去。”小米一把搂过周群，两人相视一笑，便朝油画展厅去了。

　　关于林修阳说起的杨振华的眼泪，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有天，小米拿照片给师母看，杨教授也来凑热闹。翻了两页，竟黑了脸。

　　“小米，这，这谁！”杨教授怎么还语无伦次了。

　　“我男朋友。是不是挺好的，老师？”小米脸红中。

　　“不错不错！”师母夸赞连连。杨教授在旁边没吭声。

　　“老师，等过一阵子我带他来给您看看。您一定喜欢他。”小米自信满满。

　　“我不喜欢他！”杨教授从沙发上腾的站起来。

　　“为什么？”小米满脸委屈的看了看师母。师母表示自己也很懵逼。

　　“不为什么！”杨教授默默的走进了画室。

　　于是在那个“风平浪静”的下午……逢人再进画室，就被咆哮的杨教授赶出来。

　　事后小米追着林修阳求答案，“你究竟对我老师做了什么！他怎么就不喜欢你呢！还有，你之前说，他是被气哭的！为什么？你得给我个解释，是不是？”

　　“你的问题，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林修阳的胃口好像格外好，他高兴的喝掉了一整碗鱼汤。

　　“那，那我问你，为什么你说老师是被气哭的？”

　　“猜测。”林修阳想了想辩驳道，“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觉得，你老师过分的高估了你的实力。要知道，你能画出来，我也出了不少力。”

　　“啊？”小米叹。

　　“难道不是？”林修阳凑近于小米的身边，在她耳边若有似无的讲，“难道我不就是你那《半米阳光》？”

　　这人……这么自信也是够了。小米羞的一头扎紧林修阳怀里耍赖。

　　“你到底说不说！”死缠烂打中。

　　“我去看过你的画，遇见过他！”

　　小米第一次听林修阳说起看画的事儿，他竟然去看过那幅画，还遇见过老师。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竟毫无所知。

　　“你去看过我的画，还遇见过老师？”小米复问。

　　“我认为我的表达很清楚，于小米同学。请不要质疑我用词的准确性和你的听力！是你老师先跟我炫耀说，这是我学生的画。你看，这基本功，这色彩，这构图……这都是出自清美。”

　　“然后？”

　　“然后……我着实不喜欢他那种傲慢的态度。所以我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哭了的评委。”

　　什么？！！！！于小米一个靠垫飞过去打在林修阳的头上。林修阳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的措辞是有点不合适。不过，那时他很想说一句，这是我女朋友的画。可是……小米那时候好像还不是他女朋友。于是，出此下策，只能另辟蹊径了。

　　碍于女朋友黑脸太久，高傲的林医生只能低声下气的赔不是了，“还生气？”

　　“你干嘛这么说老师！老师为我操那么多心，你还这样！”

　　“杨教授比你想的坚强多了。我觉得他当时应该很想辩驳，但是，又无话可说。”

　　“你！”小米也是很敬佩林修阳的脑回路，竟然跟老师battle起来了。

　　“其实，我还说了一句话。”林修阳左思右想，还是死的彻底一些比较好。

　　“什么？”小米问。

　　“我说，虽然你学生的基本功是很好，但是模特也很重要。画里的人，是我。”

　　小米终于明白了，老师何止是讨厌林修阳，这人简直太欠扁了。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傍晚的夕阳暖暖的笼罩着画室，两个人靠在一起，虽然他们无话，可好像又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小米呆呆的看着她家林医生，她发现，林修阳好像真的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即使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小米还是舍不得收敛自己的目光。

　　“就这样？”小米问。

　　“就这样！”林修阳语重心长的说。他轻轻的拉住小米的手，慢声细语的解释着，“我觉得我没说错什么。所以，你是不是也肯定下我的说法。”

　　“肯定什么？你不是都自我肯定过了么！”小米瘪瘪嘴。

　　“所以，你不生气了？”林修阳疼爱的摸摸小米的头。

　　“那你以后见到老师，得将功补过！”

　　“可以！”林修阳毫不犹豫的应承着。

　　“你答应的这么快，我总觉得你有阴谋！”

　　“阴谋谈不上。我就跟他说，如果你想让小米画的更顺畅，嫁给我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谁要嫁给你啊！”

　　“那你不画了？”

　　“我……我……”小米支吾着。

　　“你喜欢画画？”

　　“喜欢啊。”小米答。

　　“所以，你只能喜欢我啊！”林修阳弯弯嘴角，蜻蜓点水的吻过小米的唇。

　　小米到现在都记得那天下午的窗外，海棠花开的正艳，空气中都是幸福的味道。